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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焱跑回家时, 苏婷正在扫地。

本来她和贺东川说好了今天去邮局寄东西,但昨晚睡觉前贺东川被人给叫走了,说是营里出了事, 到现在还没回来。

苏婷心里担心,就把寄东西的事搁置了下来, 打算等他回来再说。

吃完早饭闲着无事, 苏婷就开始收拾家里, 如果是穿越前,她肯定没这么勤快,无聊刷刷手机不好吗?但现在,手机没得刷, 电视没得看,只能干活了。

擦完桌子正扫着地,苏婷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贺东川走路声音不重, 这脚步声一听就是贺焱的,苏婷纳闷问:“你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问完没听到回答。

正好苏婷扫着地到了床尾, 走到门口问:“怎么……”

话没问完,苏婷就看到了抱着玩具站在客厅中间, 红着眼咬着唇的小家伙, 声音消失片刻疾步走过去问:“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贺焱没回答,只仰头看着她问:“你和爸爸要离婚了吗?”

苏婷怔住:“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的反问听在贺焱耳朵里就像是默认, 他伸手拉住她的衣摆,急声说:“你们真的要离婚了吗?你们别离婚好不好?”

虽然苏婷未来可能不会离婚,如果三年后贺东川的命运没有改变,她就会直接丧偶而不是离异。但她不可能向贺焱保证这一点, 如果贺东川活了下来, 而他们之间又没有感情, 她还是更想离婚。

苏婷握住贺焱的手,避重就轻地说:“你别着急,我和你爸才刚结婚,还没考虑过离婚的事,你这么一问,把我都给问懵了。小焱,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觉得我和你爸爸会离婚吗?”

贺焱低下头,动了动嘴巴,却只说了个“我”字就停住了。

苏婷牵着他的手到主卧床上坐下,又剥了个橘子,递给他一半说:“来,吃橘子,你也不用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你刚才是跟张小凯一起玩吗?”

贺焱掰下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说:“他没去门口那里。”

“那你是在跟谁玩?”苏婷问。

贺焱说了几个名字。

苏婷穿来大半个月,家属院里的人基本都认全了,贺焱说的这几个孩子她都认识,心里有些惊讶,平时他和她们不怎么能玩到一起。

但她没纠结这问题,继续问:“你们玩了什么?玩具车吗?”

贺焱摇头:“我们玩了过家家。”

“你扮演谁?”

“爸爸。”

“哇!那谁扮演妈妈?”

“赵玲玲。”

从角色开始,贺焱渐渐打开话题,从头描述了一遍过家家的内容,直到晚上睡觉,他的头才又低了下去。

苏婷一看,就猜到问题的症结在这里,摸着他的脑袋问:“然后呢?睡完觉就结束了?”

贺焱咬唇,沉默良久后抬头问:“妈妈,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是抱在一起睡的?可是你和爸爸从来没有抱在一起睡过?”

苏婷没有防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两声问:“谁的爸爸妈妈是抱在一起睡的?他们看到了?”

虽然苏婷刚开始有点想歪,但很快反应过来,已婚夫妻抱在一起睡觉好像也挺正常,只是一般夫妻在孩子面前会遮掩一下,表现得不那么亲密吧?

至少在她的印象里,没见过父母亲热。

“赵玲玲的爸爸妈妈就是一起睡的啊,其他人也都说爸爸妈妈晚上睡一个房间,只有我……”贺焱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苏婷想起赵玲玲的父母,嗯,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夫妻,她就是有点惊

讶他们的感情居然这么好,又问:“你就是因为这个,认为我和你爸爸会离婚?”

贺焱点头:“坏人说,感情好的夫妻都会一起睡觉,你们分开睡是因为过不下去了,感情不好,所以你们会离婚。”

“坏人?哪个坏人?”

“就是那个坏人啊,让你把我带到市里丢掉的那个,”贺焱怕苏婷不记得,又补充说,“钱红红的妈妈!”

“她带钱红红去玩,”贺焱回答完,仰着头问,“妈妈,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和爸爸真的感情不好要离婚了吗?”

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孩子,苏婷的心情很复杂。

她是可以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住他,但现在把人哄住了,以后呢?

别觉得小孩子不记事,小时候她爸说带她去游乐场玩,临了却爽约的事她都能记到现在,更别说面前的小家伙还是龙傲天,小说里他可记仇了。

如果三年后贺东川活了下来,他们顺利离了婚,以后她不求能抱金大腿,但至少不能得罪人。

这么想着,苏婷斟酌道:“其实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就像我跟你爸爸,我们现在感情还不错,但以后会怎么样,谁都不能确定,所以我现在没办法跟你保证我们一辈子都不会离婚。”

听到苏婷说她和贺东川感情不错时,贺焱眼睛一亮,但等听完整段话,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还是有可能离婚啊。

见他失望,苏婷连忙举手说:“不过小焱你放心,虽然我跟你爸的夫妻关系是暂时的,但我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是永远的!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儿子。”

她这个人,对男人极度挑剔,前世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单着,这辈子离了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心仪的小奶狗。

就算找到了,她也未必会生孩子,她怕痛,也不觉得自己的基因有必须遗传下去的理由。

想一想,这辈子喊她妈的人,说不定真的只有贺焱。

当然,这声“妈”能喊多久就不一定了。

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不一定能一直保持联系,更何况关系脆弱的他们。但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把话说漂亮了肯定没错。

贺焱不知道苏婷心里所想,沉思良久说:“那你们离婚了我要跟着你。”

这……

见苏婷面露为难,贺焱眼睛一红问:“你不愿意?!”

苏婷连忙说:“没,我没有不愿意,只是你的监护权在你爸那里,离婚后你要跟着我,得先经过他的同意。”

苏婷觉得贺东川肯定不会同意,离婚后让自己孩子跟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后妈,得多不靠谱的人才能干出这事啊!

显然,贺东川不是这种不靠谱的人。

但管他呢,问题全推给他,反正他是亲爹,贺焱再气愤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贺焱年纪小,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不过苏婷的话他听明白了,思考片刻说:“我知道了。”

苏婷不清楚他具体知道了什么,只知道这事算过去了,顿时长出一口气。

哄小孩也是个体力活啊!

正想着,门口响起贺东川的声音:“你们在聊什么?”

苏婷吓了一跳,反射性抬头问:“你怎么站那?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贺东川回来有一会了,“虽然我跟你爸的夫妻关系是暂时的”这句话开始,后面的话他都听全乎了。

但有时候看破不说破,贺东川说:“刚回来,可能你们聊天太专注,没听见。”

苏婷信了他的话,主要是他平时脚步也挺轻,刚才她一心想着哄孩子,的确可能没听到,随口应了声问:“哦,你营里发生了什

么事?已经好了吗?”

“没什么大事,有个兵昨晚出去加练,伤到了,昨晚临时调船送去了医院。 ”

贺东川说得云淡风轻,苏婷却没那么好糊弄,岛上的情况她都差不多摸清楚了。

如果从军事方面来称呼,平川岛应该叫平川水警区,部队建制师级,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因此岛上地方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比如卫生所,里面工作的可不是什么赤脚医生,那是有技术的军医。

一般的问题,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大手术,卫生所都能给治,需要上手术台才棘手点,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需要连夜调船送到市里医院,受的伤肯定不轻。

不过贺东川不想说,苏婷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对方到底受了什么伤,主要是部队上的问题她拿捏不好度,怕过了线,便只关心问:“人没事吧?”

果然动手术了。

苏婷心想,又问:“那你昨晚是不是没怎么休息?”

“断断续续睡了两三个小时,你呢?要寄回去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别管这些了,寄信这事不着急,你赶紧回屋躺会吧。”苏婷说完见他不动,对贺焱说,“把你爸拉房里去。”

贺焱抱着玩具车起来,伸手去拉贺东川。

“那你什么时候去寄东西?”

苏婷说:“东西什么时候不能寄?反正我买的都是干货,早半个月晚半个月收到都一样,又坏不了。”

其实她还有点犹豫,信是模仿原身的笔记写好了,但真到寄出去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担心。怕自己哪个字没写好,怕苏家人看出她笔画转折间的僵硬,更怕他们从口吻中发现她的不对劲。

信寄不出去,她反而能松口气。

但她也知道,这事拖不了多久,这周不寄出去,下周也是要寄的,而且她迟早会和苏家人面对面坐在一起。

也是想到这些事,苏婷才对自己穿成了别人这件事有了实感。

她穿的,不是纸片人,也不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实存在过的人。

也直到这时候,苏婷在看待原身时,才没有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指指点点。

小说里原身的所作所为的确很降智恋爱脑,到现在苏婷依然觉得她不是个好人,但越认识到“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苏婷就越无法用不是她想穿的这种理由,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原身。

因为,不管原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占据了对方的人生是事实。

之前她没有想过,在她成了苏婷后,原来的苏婷去了哪里,是消失了,还是穿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希望是后者。

这样的话,她就不欠原身什么了。

见苏婷陡然沉默下来,贺东川说:“那下次我休息再陪你去邮局。”

苏婷点头:“行。”

贺焱终于拉动贺东川,父子俩一起进了次卧。

不过躺下后贺东川没有立刻睡觉,而是询问儿子:“你跟你妈刚才在说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贺焱就想起了件重要的事:“爸爸,你和妈妈离婚以后,我可以跟着妈妈吗?”

贺东川额角微抽,他撑起手揉着额头问:“你妈妈说我和她以后会离婚?”

贺焱点头,想想觉得不大对,又摇头:“最开始不是妈妈说的。”

“那是谁说的?”

“钱红红的妈妈。”

“钱红红是谁?”贺东川对家属院的孩子没苏婷认识的多。

“钱红红就是钱红红啊。”贺焱理所当然地说,又凑到老爸耳边低声道,“爸爸,我告诉

你哦,钱红红的妈妈好坏的!”

贺东川见贺焱说不清楚钱红红是谁,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钱红红的妈妈怎么了?”

“她好坏,之前还想让妈妈除掉我。”

贺东川眸色微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妈妈说的啊。”

听到这里,贺东川才发现在他离开家的那段时间里,可能还发生了不少他不知道的事,往上靠了点问:“她什么时候说的?怎么说的?”

“什么?”

“钱红红妈妈让你妈妈除掉你的那些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跟我详细说说。”

贺焱哦了声,把那次她和苏婷吃早饭,于红芝凑过来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而贺东川听完后,很无奈,无奈得他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眉心。

贺焱还小,很多事半懂不懂所以没听出来,但贺东川是成年人,很轻易就能看出他察觉不出来的问题。

听贺焱的描述,这钱红红的妈妈跟苏婷关系应该一般,算不上好友。

什么人会跟关系一般的朋友说,你还是早点把你继子给除掉吧。如果真说了,那这人得多无脑啊,不上赶着给人把柄,让人举报自己吗?

所以贺东川觉得,所谓钱红红妈妈让苏婷除掉贺焱这件事,八成是苏婷说出来吓唬贺焱的。

不过这钱红红的妈妈是得特别关注一下,虽然苏婷性格算不上稳重,但她也不是那种会漫无边际开玩笑的人,不会随便攀诬别人。

就算钱红红妈妈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但旁敲侧击暗示的话应该说了不少。

这不是什么好人。

想起贺焱刚才的话,贺东川问:“她今天又说什么了?”

这个问题把贺焱从大半个月前拉回了今天,他把游乐场里发生的事又复述了一遍,然后气恼道:“她说你和妈妈感情不好,以后会离婚!”

直到此时,贺东川才弄明白主卧那场对话的由来。

而贺焱也想起了正事,重复问道:“爸爸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如果你和妈妈离婚了,我能不能跟妈妈过?”

贺东川唇角抽了抽:“你怎么一心觉得我跟你妈妈会离婚?”

“妈妈说的啊,她说她没办法保证你们一辈子不离婚。”贺焱说着眼珠子滴溜转起来,目光在老爸脸上逡巡着,“爸爸,你是不是不想和妈妈离婚啊?”

“不想。”贺东川很坦承。

虽然他刚开始不想娶苏婷,但没谁结婚是奔着离婚去的,如果出任务前苏婷看他的眼神不那么狂热,他也不会避到次卧去。

但就算那样,他也没想过离婚的事,不过如果苏婷哪天改变主意决定离婚,他应该不会反对。

当然,那都是出任务前的事了。

出任务回来后,苏婷跟以前大不一样,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变得自然起来,两人之间也多了些温情。

他虽然结过一次婚,却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情。

和贺焱母亲结婚时,他还没到随军级别,而且他那会在特种部队,跟她没怎么相处过。

两年婚姻,他们相处得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是在贺焱出生时,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去。但那时候她的状态已经很不好,总是哭,不愿意见人,特别是不愿意见他。

他和前妻周媛并非自由恋爱,而是严峻形势下无奈结合走到一起的。

他们的父亲是多年战友,关系一直很好,大运动开始后,很多人被扣帽子下放,周媛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周父人脉广,提前收到了消息,只是他改变不了过去的经历,下放成了定局,躲不过,他能做的,就是保证女儿的安全。

周父第一时间想到了贺东川父亲,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

,反正很快定下了贺东川和周媛的亲事。

结婚前周父就说了,如果他出事,就让周媛写信和他断绝关系,这样再加上有了贺家的庇护,周媛才能更安全,而贺东川也不用被老丈人拖累,影响前途。

事情也像他预料的那样发展了,贺东川和周媛前脚结婚,周父后脚就被下放,周媛哭着写了断绝关系的信件,勉强没被牵连。而周父则在贺东川父亲的安排下,下放去了条件相对较好的地方。

在他们看来,不管是断绝关系,还是分居两地不得相见,都是暂时的妥协,终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好。

但现实是,事情走向了糟糕的方向。

周父下放时得了感冒,本来以为是小问题,就瞒着没说,等农场负责人发现时病情已经很严重。当时周媛已经怀孕,他怕女儿担心,也怕给贺家添麻烦,就求着负责人把这件事瞒了下来,等贺家收到消息时,他已经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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