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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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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钰儿捏着手指,心中一惊:“那个贩卖草药的黑市?”

袁沉敏侧目看她,惊讶道:“司直也知道?”

“我听一个药店的少东家说过,说你们逢九当夜会下帖子,亥时时分,就会有人蒙上他的脸面,带他们去一个黑市拍卖草药。”

沐钰儿眼波微动:“是了,那个没脑子少东家说他在路上听到一次金吾卫巡逻的铁蹄声,洛水附近如今是一个半时辰一次,可城区却不变,所以马车是朝着内坊走的,他只听过一次,说明路程并不远,内坊的位置刚刚好。”

唐不言眸光微动地看着她。

“我曹,老大你好聪敏啊。”张一立马大声夸道。

“是,我们借出这个场地,由他们把人带来。”袁沉敏淡淡说道,“洛阳内的人都是他们自己选得,人傻钱多,可以无视百姓性命,大发灾难钱的那种。”

沐钰儿点头,讥讽:“傻这方面确实是拿捏到了。”

那个回春堂的少东家看起来的确笨得无话可说。

“你的草药是通过洛水……水鬼运过来的?”唐不言目光落在那些长相诡异,面容惨白,眼睛明显于常人不同的咸鱼怪身上。

“洛水连接各大水道,水流湍急,一向声音很大,经过需要金吾卫巡逻的那端,光是风车的声音便足以掩盖一切,若是半夜你们用这些怪物推船入洛阳确实行得通,”

袁沉敏沉默地看着他,最后点头:“正是如此,每月逢九,这些水鬼便在洛水冬边下游等着,之后前往安然桥附近,有一条水道可以之后进入内坊,他们把东西推入安业坊附近,再上岸装船。”

“不许说!叛徒!”阿倍远成闻言,顿时大怒,激动地好似要把绳索都挣脱断一般

张一正听得入神,被惊醒后嫌烦,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抹布塞进他嘴里。

“闭嘴。”他狐假虎威教训道,“吵死了。”

阿倍远成怒目圆瞪,加上那张在烛火下光影明灭的烧伤脸颊,只觉得如厉鬼在世。

张一被吓得连忙窜回沐钰儿身边。

“他们是本来就长这样?还是后天如此?”沐钰儿看着明显有些眼神呆滞,脸上已经开始蜕皮的怪物。

“这些人就叫水鬼,是日本培养的鲛人,一出生就在水中生活,我们脚底下有暗道可以直通洛水,剩下的人都在下面休息,他们这身皮随着一出生就会套上,直到撑到不能再大,才会换皮,所以这些可怜人在水中可以生活许久,偶有换气才会冒出头来,甚至可能爬上岸坐一会,但这辈子都很难离开水。

“他们入安业坊动静不小,你们就没有被金吾卫拦过。”曹正严肃问道。

袁沉敏摇头:“一次也不曾,我虽不知他们到底为何能避开所有侍卫的询问,但我有次在后院马房中看到每辆马车上都悬挂着一个香囊。”

阿倍远成越发激动,差点连曹正都没把人按住。

袁沉敏见状冷笑,直接说道:“那个香囊外表上绣着鹤梅双秀花纹,囊中放着是百露春。”

“百露春?”沐钰儿惊讶,“这不是你做的吗?”

袁沉敏摇头:“不是我研发的这个香料,是这人之前那来一张方子给我的,我不过是替人做而已。”

沐钰儿大惊,和唐不言对视一眼。

“那人是谁?”

袁沉敏摇头。

“鹤梅双秀不是双章的标记吗?”沐钰儿蹙眉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点头:“正是。”

“少卿之前查鲁寂初四消失时,是不是说过初四那日,双章的马车在子时前曾入宫。”沐钰儿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而过,错愕说道。

阿倍远成挣扎着,青筋直冒。

曹正抽刀,厉声说道:“少给我发疯,坐好!”

他今日只是应少卿要求来抓人的,谁知事情今日兜兜转转绕到千牛卫身上。

若是有贵人马车,巡街的千牛卫确实可以不查不问,但每月如此固定的日子,他们竟然不闻不问,显然中间有内鬼,但不论如何陛下一旦怪罪,死罪难逃。

沐钰儿靠近唐不言,扒拉着他的小臂,垫脚,小声咬耳朵:“你觉得会是双章吗?”

唐不言垂颈低头,随后摇了摇头:“还需要证据。”

沐钰儿眉心紧皱。

“这下面有水道,是你们挖的吗?”唐不言问。

“少卿之前不是说这里的花长得好吗?”袁沉敏抬头看着云蒸霞蔚,簇簇盛开的重瓣樱花,“因为地下就是水道,植物向水,怎么长不好呢。”

“好看吗?”她笑问着,“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和夫君依偎在这里,看着天色逐渐亮起,畅想着未来。”

“这院子何时开凿的?”唐不言蹙眉,“开凿这么大的暗道,动静不小,不该没人知道。”

“本来就有的。”袁沉敏低声说道,“这间屋子便是当年白鹿四子之一的黎家二房长子黎明宴的院子。”

“想来是黎家本打算为这个子嗣留一条性命的,可到底没用上。”袁沉敏继续说道,“只是不知怎么被这些日本人知道,便借机利用了。”

唐不言错愕,随后微微失神。

“十年不见天日的禁锢,那间书房内全都是当年的遗迹,夫君谨记当年惨祸,连着修缮都不曾修缮,司直不是好奇书架后面的东西吗?”袁沉敏的话就像一颗糖,让人明知前面是陷阱,还是忍不住跟着走了过去。

沐钰儿下意识屏住呼吸。

“都是血,是这位惊艳绝伦的少年郎被漫长的时间逐渐逼疯,用手指一道道划出来的血痕。”

她充满恶意地看向唐不言。

“唐黎两家祖辈也算姻亲,唐阁老当年抄家时,如今可有一丝后悔。”她一字一字,尖锐地质问着。

唐不言垂颈不语,冰白的面容在烛火中好似一块冰冷的玉雕。

沐钰儿挡在唐不言面前,盯着她嘟囔着:“说好祸不及小孩的。”

袁沉敏看着她维护地模样,突然笑了起来:“是,不该波及,可我恨啊,我恨啊,这些世家大族明明可以站出来,却第一个做起了缩头乌龟,任由我的旧主被诬陷,被流放,被杀死,被含恨而终,恨小主子再无得见明日月色。”

那件陈年往事,于众人而言不过是隐秘而不可说的传言,可却在现在不约而同地心情沉重。

字字泣血,声声含泪。

积压多年的怨恨、不甘、愤怒在今日不加掩饰,完完全全地爆发出来。

袁沉敏浑身都在发抖,脖颈间的鲜血渗透白布,顺着衣襟流了下来,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裳。

唐不言垂眸,沐钰儿脑后的那根鲜红发带在烛火下熠熠生光。

沐钰儿转移话题:“账本如何拿出来?”

袁沉敏移开视线:“你把樱花磨成汁再加上石灰和醋,涂在纸上,就能露出真实的文字。”

张一大惊。

“这是什么法子?”

“我意外研究出来的。”袁沉敏的目光落在被团团围住的大门口,眸光微动,“纸上的字是用乌头草写的,用着法子可以把墨擦去。”

沐钰儿和唐不言面面相觑。

“我来我来。”张一连忙说道,“让我研究一下。”

沐钰儿顺手把本子递给他。

“鲁寂当初请命为殿下南下做生意,渡过难关,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半成的荣华富贵。”沐钰儿冷不丁问道。

袁沉敏看向她,嘴角微微扬起:“不然呢,殿下再好,旧恩难报。”

沐钰儿浅色的眸子紧盯着她:“鲁寂在最后一刻给陛下讲了魏玄成的事,甚至引用雍也篇第六篇的话,当真只是他随意挑的一个内容?”

魏玄成便是太.宗朝名相魏征。

他原先是建成太子麾下谋士,后玄武门之变,直言不讳对峙太.宗,太.宗并未迁怒,甚至并未顾忌其身份,任人用贤,辅佐太.宗共创贞观之治。贞观十七年去世后,获赠司空、相州都督,谥号“文贞”,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四位。

“所以,到底是为了谁?”沐钰儿哑声问道。

唐不言在一众烛火簇拥下,也侧首看了过来,那双漆黑的眼睛好似冰泉流淌。

袁成敏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说道:“讲课都是跟着课本来的,不过是巧合。”

“这又有什么关系?”她看着唐不言,目光坚定而无悔,“都来不及了,只愿来生不再听到这两人的故事。”

唐不言冰白的面容被跳跃的烛火笼罩着。

他看着袁沉敏,却又像透过她去看其他人。

“现在怎么办?”沐钰儿抿唇,最后扭头问着唐不言。

“先带回北阙……”

“司直!”北阙的人自门外跑了进来,嘴角微动,面容惊惧,“宫中来人了,是那个,那个春儿女官。”

唐不言脸色微变。

沐钰儿立刻看向门口,不远处火龙闪耀,隐隐有一架马车在黑暗中驶来。

春儿来了,说明今夜之事陛下已知。

“我把人带走。”沐钰儿快速说道,“就说我之前早先回去……”

“不必。”背后常来袁沉敏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沐钰儿蹙眉,严肃说道:“你会死的。”

“那便死吧。”袁沉敏笑了起来,苍老的面容依稀可见少年时的清秀。

“你,是故意的。”唐不言倏地转身,雪白的大氅在夜色中划开一道锐利的弧度。

袁沉敏笑了起来,一扫之前的沉闷阴郁。

她只是看着唐不言笑,那双眼似有千言万语,可到最后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最后目光落在门口,声音微提。

“这些年所作所为,罪责皆在我夫妻二人。”

门口的卫队已经分开两侧,露出那位大名鼎鼎的女官身形。

“我们自知此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对朝堂无义,对百姓无德。”

春儿头顶的金花簪在亮如白昼的烛火熠熠生辉,可偏偏她的面容冰冷无情,不苟言笑。

她背后是铁甲森森的千牛卫。

陛下亲卫,风樯阵马。

“殿下宽厚,对我们毫不设防,与此事……”

袁沉敏抬头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簇拥如雪,无知无觉,热烈绽放的樱花,终于露出今夜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来。

“毫无关系。”

谁也没想到一直平静的人,猛地抽出身边千牛卫腰间的长刀,毫不犹疑地捅向自己胸口。

春儿冷眼看着那刀在瞳仁深处一闪而过。

沐钰儿不曾想此人已经有了死志,伸出的手却只能接住那人的尸体。

“干娘!”春香脸色大变,想要起身,却只能踉跄一下,最后重重跌倒在地上。

唐不言脚步微动,却又僵硬地停在远处。

群狼窥视,不容出半点查错。

“误落俗尘三十栽……人的心……”

袁沉敏的目光看向漆黑的夜色。

“还请司直把我和我夫君的尸体火化,愿,下辈子不做魏征,也不做田横……”

鲜血涌出她的喉咙,瞬间染红了沐钰儿的衣袍。

“殿下啊。”

她声音近乎失神,大概只有理她极近的沐钰儿才听清那点喃喃自语。

那只手跌落在地上,惊起一阵不足为道的灰尘。

春儿女官站在门口,一张冰冷的俏脸冷眼看着,跳动的烛火让她的面容越发冰冷,就像一个精致但毫无人气的木雕。

“逆党一己私欲,构陷东宫。”唐不言的声音在寂静的子时骤然响起,就像一屋雪,听着人冷沁沁的。

“已,伏诛。”

沐钰儿抬眸,看着他苍白的唇色,冰白的眉眼,只觉得一阵接一阵的惊寒。

—— ——

唐不言找了千牛卫势必会惊动内廷,只是谁也没想到陛下会直接让春儿女官来,甚至决定亲自带走日本浪人为首的人,交给内廷审讯。

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又闹出一处风波。

春香大概受了袁沉敏的刺激,竟在他们出门的一瞬间,用自己的身体为那日本浪人取得一丝生机,最后结果一死一逃,春儿当场变了脸色。

沐钰儿因为和唐不言在最后走着,便也回转不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日本浪人跃上高墙,消失不见。

第二日,唐不言便被请入宫中。

“陛下不会迁怒你吧。”沐钰儿担忧说道,“人跑了也不是我们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沙哑说道:“回去吧。”

沐钰儿心事重重地看着他上了马车。

张一探头过来,小声说道:“昨夜少卿一夜未睡,北阙书房的灯亮了一宿,天亮了才油尽灯枯了,这衣服还是因为要面圣,瑾微从马车里拿出来的才换上的。”

昨夜北阙众人的心情都不好,回了北阙便都回了自己的屋子。

夜深了,唐不言不想回唐府惊扰众人便也在北阙休息。

沐钰儿怕他睡不好,还特意搬出了新弹的被子,抬了新床板,不曾想……

他,竟一夜未睡。

沐钰儿脚步沉重地回了北阙。

“师父跟我说,破案是为了事情得以沉冤昭雪,让生者放手未来,死者得以长眠,可这个案子大白于天下,我却没有以前那般痛快。”

张一慢吞吞跟在她身后,叹气说道:“因为那个背后的人,权势滔天,我们抓不出来。”

“而且这是有涉及前朝立储,我们北阙一个小小衙门怎么能拧过大腿呢。”他无奈冷笑。

沐钰儿摸摸下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南下做生意的人不少,高门贵族更是数不胜数,为什么阿倍远成就挑中鲁寂了呢?”

“东宫有钱吧?”

“可鲁寂是因为没钱才南下做生意的。”

“那有权?”张一还没说话便自己给自己否定了,“这东宫我瞧着跟我们一样受气。”

“那就是可以吓唬人?”他又说道。

沐钰儿摸摸下巴:“梁王一脉做生意更甚,你觉得现在是东宫吓唬人,还是梁王吓唬人。”

“那肯定梁王啊!”张一说。

“所以为什么就是鲁寂,还要查东宫的账目。”沐钰儿话锋一转,“昨夜到处都是千牛卫,袁沉敏很多事情不敢说的太多太细,唯恐……”

沐钰儿叹气:“唯恐牵连东宫,可不妨碍我继续查下去。”

“她是为了保护东宫啊,我听着还以为她就是为了她那个旧主人呢。”张一惊讶,“我昨夜还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太子对他这么好,她还这么吃里扒外。”

“她,他们也是为难。”沐钰儿叹气。

“此事一开始就是陷阱。”她抿唇,不服气说着,“我就不信这事我没法查出来。”

张一丧气说着:“有证据又如何?那可是陛下的……”

“小雪人说,只要拿出证据,就能还死者一个公道的。”沐钰儿反驳着。

张一迷茫:“啊?可那个是双章啊。”

“说起来,两本话本里藏着的账本找到了没?”沐钰儿问。

张一点头:“早上起床已经开始显字,现在正打算把他重新装订起来呢,不过那本账本只有一半。”

沐钰儿脚步加快:“另外一本账本总不会失踪的,我倾向是那个阿倍蠢人找不到东西,另外一具女尸说是从良的□□,我得去打听一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司直。”王新自外面匆匆而来,“牡丹阁的琉璃娘子,请司直过去一趟,说有事相求。”

作者有话说:

魏征那段介绍——来源百度

大概还有两三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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