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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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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晗离开舟市的几日后, 举国迎来农历新年。

按照惯例,邹百辰和母亲都是在酒馆守岁的,而且除夕店内不歇业, 到了晚上还会有不少客人特地过来小酌几杯。

下午一两点钟,几个店员刚帮忙把团圆饭端上桌, 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推门走了进来。

“师娘, 过年好啊。”刑警队的江警官踏着悠闲的步子, 一进门就朝着柜台里的人拜早年。

老板娘很是诧异:“你怎么没回家啊?”

“不回啦。”江队凑到桌边看了看团圆饭的菜色, 很是满意地颔首, “队里正忙缺人手, 而且路远费时, 到家待不了几天还得让老两口瞎折腾, 不如到师娘这儿蹭一口。”

邹母叹气, 语重心长道:“他们哪里怕折腾,是怕见不着儿子才对。你又在故意躲相亲吧?三十出头,该想一想成家的事了。”

“那我师父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是光棍一条么。”

尽管是江队的小声嘟囔,却还是被邹母听见了。她掐着腰反问:“能不能学点好啊?他儿子现在比你都高了。到时候你爸妈再打电话诉苦,我怎么和他们解释?”

“哎呀真的是忙。”江队站在一边故意说道, “就蹭顿饭嘛, 你不让吃我可走了啊。”

“坐着吧,我算是欠了你们这帮干刑警的。”邹母给他添了副碗筷,动作间瞥到一旁的儿子, 没好气道, “以后你也别回来了。”

邹百辰顿住扯帝王蟹腿的动作,一脸无辜:“关我什么事啊?我还没考上呢。”

江叔笑着落了座, 调侃道:“挨骂从预备役开始。”

“哎呀, 我还没在朋友圈晒菜呢!谁把螃蟹掰得只剩三条腿啦?”

店员的声音倒是提醒了邹百辰。他摸出手机对着餐桌拍了张照片, 发送给展晗。

【开饭了吗?】

对方回复得很快。

【还没呢,你们怎么这么早?】

【店里客人多起来后会很忙,所以先吃。你那边呢?】

【我现在拿手机不太方便,晚点再聊。】

邹百辰回了个「好」字。

而屏幕的另一边,展晗偷偷打完字后把手机揣进了衣服口袋。

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着一群正在聊天的长辈亲属,茶几和地板角落都堆满了姨婆一大家子带来的礼品。

“小金这孩子聪明又有孝心,听说已经保博了。”外婆坐在簇拥里,笑容很是热情。

表姨满面春光地说着客气话,“哪里就是他有出息,是弟弟妹妹都在上大学,还小呢。咱们家的孩子从三岁看到大,往后都不会差。”

一旁众人附和:“是啊老太太,您家的小孙辈考得可是清一色名牌院校,个个那么优秀,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

外婆对这样的夸奖很是受用:“这当然了,子辉和杨杨都是最省心的,家棋更不用说,从小就爱拔尖,脑子灵光随他爸。”

“可不是嘛,哎?小晗也读大二了吧?我最喜欢他这个安静又稳当的性子。”姨婆笑着瞧向沙发对面,看似是顺着老姐姐说话,却偏偏提起了被人家主动略过的一个。

坐在一旁的展晗无声地捏了捏手指关节。

家里的小辈们内卷严重,逢年过节更是大型修罗场。在外婆家住下的这几天,他已经因为复读的事情被舅妈们轮番编排数落过,向来好事的姨婆不可能没听说,这会儿单独提出来,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果然,外婆也朝着展晗瞥了眼,语气隐隐的不悦:“他是不爱说话,但是主意正啊,好好的书说不读就不读了。算啦,这孩子的事儿可轮不到我们掺和。”

“妈。”展母剥开一瓣柚子递给身边人,带着些劝解的意味,“您别这样说,小晗的事我和您解释过了,他今年依然可以考国内最好的大学。”

“唉,我一个老太太且活且赚的,能有什么大的心愿啊,也就是希望儿女们都家庭幸福,和和美美的。但老天爷不能让我太得意,也得有不省心的不是?”

外婆说话间甩了两下手钏,没有接过展母递来的水果,就让她的手缓缓地撤了回去。

展晗沉默着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清溪一样的双眸谧然地垂在镜片下。

对于这样的场面,他早有心理准备了。

因为老一辈的重男轻女思想,排行中间的母亲从小就不被外婆喜欢,加上她年纪轻轻就离了婚,在外独自闯荡,简直是家族中贤妻良母的反面教材。

偏偏姨婆的女儿们又都嫁得很好,即便表面笑脸,背后也免不了报团风言冷语。年节期间,这样各怀心思的一大家子凑到一起,想也知道不会有消停。

搞了事的姨婆见厅内气氛逐渐紧张,忙切换笑脸,换了话题继续聊起来。

趁着大家都滔滔不绝,无人注意小辈的动向,展晗寻个机会偷偷溜出了屋子。

其实他并非不善于与人沟通,只是不喜欢无用寒暄,更讨厌让人喘不过气的惺惺作态,一想到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心中便一阵压抑。

好在冬日景色不辜负人。站在台阶上远望,可以看见落日时分的小镇包裹在一片银妆之下。

展晗收回视线,沿着挂满晶莹冰柱的屋檐走。满园的松树都落着薄薄的一层雪,只需轻踹树干,雪霰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这样的趣味实在解压,他忍不住多试了几次,踹到第三脚时,一道吱呀的开门声打破了他的独处时光。

展母边接着电话,边从屋子里走出来,抬眸看到展晗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又跑到外面来了?”

展晗拍掉肩头的雪片,恢复往日的规整,轻声答话:“想透透气,我的脸都僵了。”

展母察觉出儿子的不高兴,无奈地劝解:“你自己在学业上任性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些闲话。事已至此,别往心里听就是了。”

“不是因为这个。”展晗摇头。

他还想说别的,但从母亲的手机里传出了助理的问话声:“徐总,您还在听吗?”

展母便朝他摆了摆手,正准备重新举起电话。

展晗也转身叫她一声:“徐总。”

听到这个称呼,展母愣了愣,接着对着手机说了句:“先这样,我晚些再联系你。”

见她挂断了电话,展晗压低声音接着说下去:“您应该很清楚,屋子里包括外婆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在意我们来与不来。”

展母抬眸看向儿子,表情严肃了两分:“你想说什么?”

“早年的事情我不知道,就从我有记忆开始说。小时候我的嗓子被熏坏,你气急了和我爸打架,胳膊吊了两个月的石膏;你执意离婚被婆家欺负,几乎落得净身出户;为了要我的抚养权,一个人顶着三姑六婆的谩骂打官司;我上初中的寄宿费交不上,你卖了自己结婚时所有的首饰;工厂起步初期,你经常在外地风餐露宿……那些最难的时候,他们没有替你说过一句话、帮过你一次,还在背后搬弄是非。”

“只因为你不是外婆认可的模样,所以你做什么都是错的。现在也是一样,就算你送再贵重的礼物、尽再周全的礼节,有什么用啊?”

从前展晗想好好和母亲沟通时,总是会很容易地被打断,这次却没有。

她认真地听完了,然后异常平静地叹了口气:“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她一把年纪了,深入骨血的观念改不了。毕竟是血缘亲人,她生了我,难道我可以不认她吗?”

展晗在原地怔了怔。

“以后这些话别说了,整理好你的情绪就回去吧。”展母说完先一步进了厅门。

看着她的背影,展晗连踹雪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能感受到,有些时候,母亲的无奈和隐忍与自己是相同的。不知道在以后,自己和母亲间的关系会不会也转化成这种可怕的样子。

他既想改变,却也不知道要如何改变。

——

除夕深夜里的舟市酒馆依然热闹。

除了在前台照顾客人的调酒师以外,几个年纪轻的店员忙里偷闲,躲在休闲区的沙发后旁观打扑克。

“就剩一张了对不对?别动。”邹百辰拢了拢地上的牌堆,捻开自己的扑克,胸有成竹地开始表演,“四张六,九十JQK,一对三,一对八,一对A,一张小王。”

“哈哈哈,店长又输了!”

“这局选喝酒还是贴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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