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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三更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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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杨仪道:“我一个字都不信。”

她不再理会俞星臣,试着下地。

双足才落地,只觉头晕比先前更甚,她此刻的体质,平地还要发晕呢,何况是在船上。

这次俞星臣没有着急去扶她,而是冷眼旁观。

杨仪起身瞬间,突然僵住,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竟是穿着一件女装,而头发竟是散开的,她受惊不浅,往后一退,跌坐回榻上,底下的裙子刷地随着散开。

“这是、什么?”杨仪惊愕地问,仿佛不认得自己。

俞星臣道:“这是你本该穿着的衣裙。”

杨仪又惊又怒,乱翻一阵,却又稍微安心。

她才发现原来这些衣裙,都是套在她原本的袍服之外的,因她身形过于单薄,纵然多加了两件,都丝毫不觉臃肿违和。

俞星臣淡淡地说道:“本来想找个丫头伺候,只是怕急切间找不到可靠之人,所以只能权益如此,待会儿叫人再送几件衣裙,你自己换上便是。”

“我不换,不必劳烦!”杨仪不知该怎么形容俞星臣了,他怎么竟有闲心干这些惹人厌烦又无用的事,等等……

忽然杨仪反应过来:“你、是怕有人认出我,所以特意给我弄这些的?”

俞星臣见她竟自己明白了,倒也没有隐瞒:“虽说杨易已死,但先前薛十七郎为你,弄的那样大阵仗,整个羁縻州的马帮之人几乎都知道您‘杨先生’,在那龙蛇混杂之地,若不乔装一番,为人察觉,岂不是坏了你的替罪大事么?”

杨仪道:“你怎么不说是怕人发现,也坏了你俞大人的好事。”

俞星臣冷哼了声:“杨仪,你不用跟我这般横眉竖眼的,我知道你不想离开羁縻州,你还惦记着薛十七郎是不是?大约,是想有什么机会便仍回他身旁去?恐怕人家可没这般记挂着你。”

“我为什么指望他记挂我?可我若不惦记他,难道要惦记那些佛口蛇心、嘴甜心苦的人?”

俞星臣顿时听出她话中又有针对之意,转身就要走,可忽然止步:“我劝你别不知好歹,这次若不是我,你早就就算计的死在监军所,尸骨无存了。”

杨仪坐了会儿,正觉着不适,下意识要去找自己的花布袋。

可突然想到,那已经给了屠竹,让他转交薛放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给了没有。

她恍了恍神,想到从此兴许见不着薛放了,心里一阵寒冷:“从我进监军所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会活着出来,何况我并没求你相救,俞大人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好,就算我自作多情,那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就把你送回杨家。你也不用谢我,只好好地随我回去就是了。”

他分明知道杨仪不肯回去,便故意这样刺她罢了。

杨仪捏着衣领口,眉头微蹙,似咳非咳。

俞星臣看看她,又看看桌上的茶,本想叫她去自己去弄,可望着杨仪发白的唇色,俞星臣心想:“罢了,我又何必跟个生了病爱赌气使性子的弱女子一般见识……”

于是自己过去,倒了一杯水,送到杨仪跟前。

杨仪看了看他送过来的水,并没接。

俞星臣道:“怎么,是怕我在水里下毒?”想到在笏山监军所,她嫌弃自己拿过的药脏,顿时刺心,便把茶水往地上一泼:“看来你是不渴。”

等俞星臣拂袖离开,杨仪才又起身,自己缓缓走到桌边,倒了一口茶喝。

她不知道自己离开笏山多远了,不过方才听俞星臣的话,好像已经出了羁縻州。

望着身上的女装,杨仪一阵烦恶,忙解开衣带裙子,脱下来扔在地上,又将头发迅速梳成一个髻,因没有网巾,便找了块帕子暂时系了。

方才她醒来的时候,大概是清晨,因为船舱内逐渐明亮起来。

杨仪养了会儿神,觉着好过了许多,心里也把先前的事更想清楚了……她有点后悔失算。

那搭帕里头有她所有家当,除了少数几颗没吃完的药外,还有她从来不离身的针囊,还有桑白皮线等要紧东西。

当时以为必死,自然就没想别的,竟一股脑都给了薛放。

现在她在船上,想吃个腊梅丸都难,万一将来要用到针灸之类,更加无处着落了。

可忽然又想起,俞星臣的话也不知能不能信,薛放当真无恙了?她只记得最后的时候,是温英谋在身旁。

听俞星臣的语气,难道他跟温监军……商议了什么?否则他怎会把自己弄监军所弄出来而无人知晓?

不过,又想起薛放说温英谋是值得信赖等话,想来以温大人的聪明,若没有十足把握让薛放脱罪,绝对不可能答应俞星臣什么。

杨仪思来想去,总算吃了颗定心丸。但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则更加叫她烦心了。

因为俞星臣要带她回杨家。

起初杨仪觉着俞星臣兴许是受杨甯指使,可对杨甯来说,自己回去杨家……似乎没什么好处。

那俞星臣又是哪根筋不对。

当然他自己说的要帮杨登找亲生女儿之类,完全是临时的借口,杨仪才不会信。

她是不愿回杨家的,偏偏身不由己。

灵枢自舱门口进来,杨仪闻到一股淡淡奶香,原来他送了饭来,可除了白粥之外,竟还有一碗很浓的雪白之物。

杨仪细看,不由诧异:“这是……醍醐酪。谁给的此物?”

灵枢道:“是我们大人吩咐叫弄的,此物很是难得,要用上好的酥酪炼制,十斤才能得一盅呢,不过据说对先生的咳喘吐血,是最有效的。先前您昏迷不醒,都是喂这个,才得过。”

杨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醍醐酪”的法子,世上很少有人知道,一般用三十斤的上用好酥油熬制所得,对付肺病咳嗽带血,比一切的方子还起效用,尤其适合她这种阴虚体质之人,清润滋补,比些人参肉桂之类要强。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方子?”

灵枢回答:“大人并未告诉过,只吩咐这样做而已。”

杨仪忍着惊愕,见他要退出去,便问:“船上可有药材等物?”

灵枢正把地上的衣物捡了起来,闻言道:“这倒是没听说,我去问问,先生需要什么药吗?”

杨仪想了两样,随口说了。

灵枢去后,杨仪端详着面前的醍醐酪,一口一口都吃了。

她不晓得俞星臣哪里知道这样的方子,但她清楚自己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体实在太差,如此干什么都难,所以想快些调养起来,再做打算。

偏偏手上什么药都没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这日,俞星臣并没再跟她照面,灵枢除了送吃食,也不曾来打扰,只说船上药材极少,要等靠岸之时去置买。

又道:“前方是焦山渡,今夜会停一宿,先生精神若好些,可以上甲板散散心。”

近黄昏的时候,杨仪觉着气息平和了些。

此时船正靠岸,隐约听到外头有说笑声响。

他们所乘的这艘船颇大,船舱中也有数个房间,俞星臣大概都在上面,所以一直没跟杨仪照面。

她在底下休养了一天,也觉着闷了,便欲出去透透风。

顺着楼梯向上,无人拦阻,耳畔却听见似乎有琵琶弹唱的声音传来。

杨仪缓步而出,上了甲板。

定睛看时,见周围也有同样停靠的一些船舶,各自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不远处大概是村镇,有点点灯光闪烁。船底,夜风吹着河水,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杨仪转身扫了眼这艘船,却见船的花厅内,雕花窗敞开,俞星臣背对此处坐着。

在他前方,坐着一位花容月貌的花娘,正抱着琵琶,音调婉转的唱:“约情人,约定在花开时分,牡丹台芍药栏整葺完成,等着那花发芽,奴交运……”

这是坊间极有名的一首艳情小曲儿《挂枝儿》。

他竟然还有这种爱好。

真叫人惊喜连连。

杨仪目瞪口呆,而后冷笑着拂了拂袖子。

正欲向栏杆前去吹会儿夜风,无意中却发现甲板上连着岸边的搭桥还在,而且周围竟无人看守。

相隔不远的岸上,有行人挑灯经过,时不时也传来招呼谈笑之声。

杨仪的眼睛直了几分。

假如从这里过去,顶多只要十几步,就会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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