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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二更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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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斗笠低垂的人是黎渊,他拧眉望着杨仪失魂落魄的样子,却没有停车。

匆匆赶回茅草屋,才刚停下,就听到里头黑婆子跟妇人低低说话的声音,听得出她们很高兴,而在大人的说话声中,又夹杂着小婴儿时不时地哭叫跟呢喃。

黎渊意外且震惊。

原本他见杨仪那样的反应,还以为已经无力回天,所以并未管她,只先回来看情形。

谁知竟似无事。

正那黑婆子走出来东张西望,一眼看见他,忙跑上前指指点点,又指着前头大路,显然是跟他报喜,又问杨仪的事。

黎渊把买回来的药连同一包银子塞给那黑婆子,跳上马车,调转车头而去。

黑婆子在后叫了几声,黎渊丝毫未停,这老妇人面色复杂地抱着药跟银子入内去了。

杨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眼前灯火恍惚,令她有种难辨真假的感觉。

本能地,她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总是免不了这一丝的牵绊。

然后杨仪终于想起来白天的种种,那黑胖婆子,那才诞生的婴儿,那望着婴儿面上带着欣慰笑容的产妇。

可她失去了所有,什么也没有。

慢慢坐起身,她发现自己竟睡在一块破木板上,还没细看,就又嗅到一股血腥气。

杨仪定睛看去,才看见在面前的地上生着一堆火,黎渊盘膝而坐,他的一侧衣袖被撕下,微黑的血液从手臂上流下。

杨仪猛地坐直了。

“你受伤了。”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是看见黎渊的伤,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盯了过去,忽然惊道:“被什么所伤,怎么是中毒的症状。”

黎渊道:“先前……被乌山公追上,不妨中了他的暗算。”

杨仪下地,忽然一阵晕眩,她扶了扶额头,走到黎渊身旁:“我看看。”

黎渊将手一挡:“不用,你既然醒了,便走吧。这里有些银子,你出去往东走二里地便有镇子,另雇一辆车往南,便是云阳……听说薛十七郎四处派人在找你……”

杨仪看看门口,却并没走开:“你中毒了,若不尽快处置会有性命之忧。”

“我已经处理过了,只是乌山公的毒太过厉害……”他没有说完,话锋一转:“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乌山公追踪的本事不俗,等他找到这里,想走也来不及。”

他说着把袖子往下一拉,欲遮住伤口。

杨仪却已看清了他的伤,却见上头有两道新鲜的十字划痕,显然是便于挤出毒血,从伤口旁边的痕迹可以看出,还覆过药,可如今这伤口所流的血还带黑色,可见无效。

“你先前为何会受伤?”

之前黎渊在路上从乌山公手中救她脱险,那身法是极出色的,杨仪觉着以黎渊之能,就算打不过乌山公,逃走也是易如反掌。

黎渊淡淡道:“我说过你救了人,就送你回云阳,既然送不了,也不能让你白死在他手里。行了,你既然醒了就走,我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可以跟那老鬼放手一斗。”

杨仪问:“你是怕你打不过他,或者死在他手里,我也逃不了?”

黎渊道:“你说够了?”

杨仪没应声,只去拿他的手腕,黎渊喝道:“你想干吗?”

“你知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就算此时在室内,又是黑夜,黎渊仍是没摘斗笠,脸上也仍围着帕子遮住半张脸。

可虽看不清他的脸色,却知道他很不高兴。

“你当然不知道,若知道,就不至于束手无策了。”杨仪回答,趁着他怔忪的功夫握住他的脉,听了会儿,又细看他伤处。

杨仪道:“乌山公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仿佛很少见到姓乌的。”

黎渊道:“他是鲜卑的后裔。他们一族的都姓乌。”

“原来如此。”杨仪低头去翻腾自己的搭帕。

黎渊望着那色彩鲜艳的搭帕:“你这袋子……”

杨仪手一停,想起那掳劫自己的两个歹人所说的话,忙解释:“没别的意思,就是结实能放好些药就罢了。”

黎渊道:“你以为我要说什么?我是问你这袋子里是不是什么都有。”

杨仪找出了几颗药丸,闻言一笑:“也不算,只是我的身子不好,日常吃的药多,加上先前在泸江看到他们那么多药材,能用的以及用不上的都造了点儿。这是紫花丹,你先吃两颗。”

黎渊接过来,张口吃了。

杨仪窸窸窣窣又搜了一阵,找出两个淡黄的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其一,微微刺鼻的味道。

黎渊道:“这又是什么?”

“化癖如神散,这是火精散。”杨仪本想给他倒一杯水,可惜这仿佛是个破庙,哪里有什么水,只好说道:“我先给你把伤口稍加清理,有些疼。”

黎渊却是能抗,等杨仪把他伤口的黑血、被腐蚀的血肉除去,他明明已经汗流浃背,却仍没出一声。

杨仪将两种药撒在他的伤口上,黎渊闷哼了声,眼睛都红了。

这新肉加上消毒去腐的药,其中之痛可想而知。杨仪为分散他注意力,便道:“我虽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何毒,不过想那乌山公最擅长弄毒物,他用几年时间弄出一条剧毒的乌梢蛇,想必不会只叫它咬人而已。”

黎渊道:“你觉着这是蛇毒?”

杨仪道:“小魏村的时候,旅帅的眼睛被蛇毒所侵,我给他看过,你的症状同他的略有相似。紫花丹是对付蛇毒最好的药,再加上外用的这两味……就算不是蛇毒,你的症状也必定减轻。”

羁縻州多蛇虫,杨仪的“百宝囊”中当然少不了对付蛇虫的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果然有备无患。

敷药后,杨仪又抽出银针:“我现在要刺你的头上跟身上要穴……”

黎渊把斗笠摘下:“请吧。”

杨仪问:“你不怕我对你下毒手?毕竟你先前也追杀过我,还伤过我的朋友。”

黎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搭腔。

杨仪讪讪,便在他头上,颈间,肩头各处穴道一一刺过,让毒邪之气外泄。

她做完了这些,从地上握了一把土,把手上的血擦去。

黎渊垂眸,却是在默默地运气调息。

原先他中毒之后,总觉着呼吸短促,提不起气,这情形自然谁也打不过,所以才想让杨仪尽快离开。

此刻觉着丹田之中仿佛有缓和的迹象,黎渊便道:“你救我一命,此恩我必定会报。趁着他没来,你且走吧。”

杨仪道:“你为何不走?你的情形不适合跟乌山公硬碰。”

黎渊沉默。

杨仪一想:“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了你的夫人跟新出生的孩子着想。”

黎渊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杨仪。

杨仪微怔:“怎么了?”

他明白过来:“谁说那是我的孩子跟什么……”

杨仪吃惊:“他们不是?”

黎渊冒着得罪乌山公跟受伤的危险把自己抢出来,只为叫她去救人,她便认定那是黎渊的家里人。

如今才知道原来是想错了?

黎渊有点闷闷:“不是。”

杨仪咽了口唾液:“抱歉,是我冒昧了。可你为什么……会为他们那样不顾一切?”

黎渊沉默片刻:“当初我受伤不支倒在路边,是她们救了我。”

杨仪“啊”了声:原来这家伙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黎渊瞥她一眼,忽道:“先前你明明……”

还没出口,外间有个声音道:“小黎,还以为你要一直跑,怎么了,终于跑不动了么?”

正是乌山公。

杨仪一惊:他来的好快。

外间乌山公又道:“你先前用毒镖来声东击西,想不到老夫会给你一个真正的毒镖吧?还是说你中了镖,想跑也跑不了了?”

乌山公从在官道上失手后,一直追踪不舍。

杨仪没醒之前,黎渊已经跟他两度交手,且战且走,第二次终于负了伤。

乌山公从毒镖上留下的血迹判断他必定中毒,所以不紧不慢跟了过来。

他叫了两声,屋内并无声响。

乌山公正在忖度,便听到里间杨仪低低的唤道:“黎大侠,黎大侠快醒醒,我听见那坏人的声音,是他追过来了!”

黎渊无声无息。

乌山公一怔,忙凑近了些,只听杨仪焦急地:“你这时侯可不能晕,醒醒,快醒醒!要是那坏老头闯进来就全完了!”

乌山公心中大喜,在破烂的门外向内一看,见黎渊低垂着头栽在地上,杨仪正在他旁边不住推搡。

见推不醒,杨仪跺脚道:“早知道你半路扔下我我也能自己逃……也不知这里有没有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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