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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5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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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晴寒现在回忆起当时看到这份答卷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

——甚至是在没打开邮件看的时候就记住了发件人的名字。她刚群发完六封邮件仅仅九分钟,一份文件都还没看完,竟然就收到了回复。

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是自己老公候选人的邮件,郑晴寒盯着邮件标题看了足足两分钟,这才纳闷地缓缓挪动鼠标,在邮件标题中谈时墨三个字上圈了两圈,感到十分诧异。

她纳闷地想,就算觉得她给的二十四小时时限太长,也不至于九分钟就答完回她吧?整整十道题,就算对每道题都胸有成竹,十分钟答九道题,这不等于考试时在每道题上都写了个解就交卷了吗?

这人怎么回事,要是真这么瞧不起她,那还往她这儿递什么资料啊?

郑晴寒三分疑惑七分不爽,气势汹汹地拆开邮件,而后对着谈时墨的答案,陷入了沉默。

看到答案的那一刻,郑晴寒难以遏制自己的赞叹。

她在这个时间站出来表示要联姻,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换成前两年,她顶着郑氏皇太女的光环,毕业当年即入职郑氏,以雷霆之举力挽狂澜,做出了颇为亮眼的成绩,那时候她说要联姻,追在她身后哭着喊着要娶她的人,保守估计,也能排出去二里地。

但此一时彼一时。随着郑庆和从国外留学镀金回来,一入场就在郑永昌的支持下强势入驻三十五楼,分走了她一半总经理的头衔和办公室。郑家这一代的继承人内斗风云已经初见端倪,有点眼力见的人都清楚现在谁更得老爷子欢心,她的身边霎时冷清了何止一点半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会这么精细地为自己盘算是人之常情,郑晴寒能够理解,但这改变不了她的处境。当时郑庆和刚从国外毕业回来,旁观者都还没摸着他的底细,不知道他是国外野鸡大学镀金注水毕业的废物,对他的评价远比现在要高。他既是男丁,又占着老爷子的青眼,立刻将她比了下去。

当时郑永昌的身体也尚算健朗,未见现在的百病缠身,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郑庆和在短时间内都并不需要展现出多大的能力,只要郑永昌能愿意帮他,把资源和人才往他身上堆,一切都不是问题。

郑晴寒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她反应奇快地放出消息,大张旗鼓地把自己推出来联姻,让本来天平严重向郑庆和倾斜的一干人马,重新将视线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自己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像谈时墨在邮件里说的那样,是一块看起来芬芳诱人的奶酪,她想着借别人的势站稳脚跟,殊不知别人想的却是把她一口吞吃入腹,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作为一个诱人的食材,郑晴寒这一步走得看似豪放潇洒,实则小心翼翼得要命。

她在筛选简历的第一关,就将这个圈里最出挑的那批青年才俊剔除掉了。她自觉没有能力拿捏制衡住的人,她根本就不会去进行考虑。筛选完第一关,第二关又把那些太过废物,完完全全是混吃等死家庭蛀虫的富二代筛掉,她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没兴趣给自己再找个累赘。

这么删删减减之后,结合家世考虑,留下的人选就已经所剩无几。她毕竟从小就是自己圈子里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对能接触到的同龄人,基本上都是有所了解的,在经年累月中,有耳闻对方是什么德行,选了五个人还不错,不算太傻的候选,各有各的不满意,不过非常时期,这也没有办法。

至于谈时墨,郑晴寒在看到他的资料时的第一反应是,谈家还有这么个人?

她对谈家其实还挺了解的,两家都是房地产行业的同行,公司全盛期的规模体量也差不多,正儿八经的老对家了。谈家这一代的孩子她认识好几个,其中既包括从小就总能看见、深受谈家老爷子偏爱的谈时凯,也包括这一代唯一一个进了谈氏、最近正在大张旗鼓追她的谈逸。

根据谈时墨的名字,郑晴寒在看到他的资料后,找谈时凯咨询过一下。

两人没什么交情,互相不怎么看得惯,不过毕竟从小到大交集很多,还是能说上几句话。郑晴寒在一次圈里的生日会上,找了个机会问他:“你们家孩子太多,我到现在还没认全。什么时候又出来个叫谈时墨的,是你们家哪个长辈的孩子?”

谈时凯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是皱眉,警惕地反问她:“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我们家的人都不常提起这个人。”

郑晴寒敏锐地抬起一边眉毛,上下打量他:“你紧张什么?”

“突然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确实还挺吓人的。”谈时凯坦率地说,后退一步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远远地道,“不该你管的闲事可别管啊,尤其是我们家的事。我这个堂哥走到现在不容易,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别帮他拉仇恨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什么逼良为娼的恶棍似的。郑晴寒双臂环胸,颇觉不悦地啧了一声:“说得像我对他很有兴趣一样,要不是他自己报名想和我结婚,我哪有功夫特意去注意他?”

谈时凯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仿佛□□里听了个鬼故事一样。

“怎么可能……”谈时凯露出难以抑制的恍惚,看着她不断摇头,“……他疯了吧想要娶你,把你这种祖宗娶回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好问题。郑晴寒撩了下眼皮,慢悠悠道:“谁知道呢,不过谈逸也是你堂哥对吧——你堂哥这个物种,好像对我的抵抗力都比较低?”

谈时凯:“……”

谈时凯干笑着扯了扯嘴角:“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就回去问问。不过别的先放在一边,郑大小姐,你既然是来问我问题,好歹给个友好一点的态度吧,非要把谈逸和我扯在一起触我霉头?”

谈家孩子相当多,个中的破事不足为外人道。谈时凯是正儿八经的婚生子,从小就看不上谈逸这个被大张旗鼓领进门的情妇孩子,郑晴寒尽管和他们都不熟,对这个情况也是早有耳闻。

不过今天他的反应让整件事情显得更合理了。郑晴寒无声地挑了下眉,不置可否道:“不说拉倒。反正我也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你一直看不惯谈逸那个堂哥,原来这儿还有个你看得惯的。”

谈时凯语塞了一下,耸耸肩,没说话。

也没否认。郑晴寒心生好奇:“所以呢,你这个堂哥是什么样的人?挺有野心?既然是想要娶我的人,应该是不甘于像你一样,当个不争不抢的富贵闲人吧。”

出乎她的意料,谈时凯竟然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算是吧。”谈时凯思索着微微皱起眉头,沉吟了一下,斟酌着说,“他……我觉得只是个想要自保的聪明人,知道退让和示弱并不能让人完全放心,只有自己占据话语权才能真正地不被人玩弄于股掌。”

郑晴寒怔了一下,从这句话中猝不及防地找到了几分共鸣。

她其实也是这样的,在她爸爸去世之前,她其实没想过要接手郑家的家业。她喜欢刺激,喜欢冒险,喜欢有挑战性的新鲜事物,接手一个日薄西山红海行业的成型上市公司,听起来就有点枯燥,她其实并不真的很有兴趣。

但在她爸爸去世之后,不去争取继承家业的资格,就会被当成一个依附于家族的菟丝花女人,会像方茹一样,被每个月给点钱养着,够生活不够创业,每天无所事事,就逛逛街去去美容院。方茹可以在郑家一直当她的寡妇,她却还要在长成之后,被派出去嫁给一个有利于公司发展的家族。

什么时代了还搞女人是附属品这套?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白喊了。这个未来是郑晴寒完全不能接受的,她只能迅速投入对家产的争夺中,务必要让老爷子看到她的能力和决心。

虽然现在也走到了将自己的婚姻搭进去的这一步,不过原因不同,结果也会截然不同,郑晴寒没怎么花功夫就说服了自己,知道这是眼下必要的牺牲。

但话是这么说……

既然她现在还稍微有那么一点选择的权利,那能选到一个自己不排斥的对象,当然更好。

因着谈时凯这一番意味不明的描述,郑晴寒对谈时墨这个陌生的人还真的起了几分兴趣。所以尽管谈时墨的简历在她的候选名单中相当不起眼,只有家族勉强算是优势,她还很清楚谈逸远比他更占利好,她也还是将谈逸的资料毫不犹豫地淘汰,把谈时墨的资料留了下来。

在看到了谈时墨写给她的这个答案之后,郑晴寒盯着答案看了很长时间,又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将其他五个人的答案都看了一遍,最后选定了他,在做下订婚的决定前去见了一面。

“你的长相确实也加了很多分。”郑晴寒从回忆中脱离出来,隔着咕噜噜冒着气泡的火锅汤底,坦率地对谈时墨露出个意会的表情,“清俊出尘,从五官到气质到身高到身材,没什么话说,盘靓条顺,看在我眼里就是满意二字。不过更早之前,决定不出意外就是你了的原因嘛……”

郑晴寒稍稍垂眸,无声地抿了抿唇角,一时间竟然显出几分拘谨。

“你知道为什么女孩子会觉得,只会对女朋友说「多喝热水」的直男很不解风情吗?”她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谈时墨稍稍抬眉,顺着她的问题思考了一下:“因为答案没有击中女方想听到的重点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郑晴寒点点头,眨了眨眼,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她说:“那六份答案里,其他五份都答得很满,最多的洋洋洒洒写了将近一万字,除了你之外,最少的也写了五六千。他们把话说得很好听,又是被我的容色所慑,又是心悦我多年,又是侃侃而谈怎么帮我站稳脚跟,又是向我展示自己有多么优秀。话都说得很漂亮,却都不是我想要听到的。”

华美辞藻,甜言蜜语,在她眼里,都不过是一些浮于表面的苍白之语。

揣着明白装糊涂,费尽心机说好话。她冷眼旁观着这些人费尽心思地掩饰自己的野心,对她露出尽量和善无害的笑来,仿佛这样她就看不穿他们的伪装。

她眨了眨眼,笑着轻声叹了口气:“我那个时候,没什么能说几句真心话的人。”

这种横亘在心底的压力与秘密,当然不可能跟自己的下属说。郑家人丁不丰,除了她和方茹,剩下的就是郑庆和一家。她原本觉得愿意给她个机会,扶持她进入郑氏的老爷子郑永昌对她很看重,是个能好好说几句话的人。但之前没说出口,怕他觉得自己软弱;现在认清了现实,也就再无法开口。

她的朋友也只有寥寥几个。原先她爸爸还没过世的时候,她的身边围着许多人,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交友广阔,但也没什么需要倾诉的烦恼。后来她家的主心骨倒了下去,世态炎凉短时间见了个遍,从此交朋友就很谨小慎微,很多时候宁愿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待着,还更能让她觉得安全一些。

康云珊倒算是难得的能听她几句真话的人,但康云珊家庭和睦幸福,父母偏宠,两个哥哥各有所长,相处也很融洽。郑晴寒自己清楚压力满肩的滋味,不想让难得的真心朋友也背负上这样的压力,何况她知道康云珊天真单纯,会为她感同身受地愤怒,再多就不可能有。

而原本应该是最亲近的存在的方茹,每天只会沉浸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中,不是总要脆弱地拉着她一起哭,就是要唉声叹气地劝她别和老爷子起争执,她们孤女寡母地待在郑家,要处处谨小慎微,免得被赶出去……

从十五岁起,这种无人可以说话的孤独感,就一直围绕着她,再也没消散过。

几年过去,郑晴寒如今在商界已然闯出了自己雷厉风行的名头,力挽狂澜,为日渐倾颓的郑氏注入了一支强心剂,工作能力之强,令公司内和行业中都为之侧目;眼下郑氏的正经太子郑庆和带着老爷子的背书入驻郑氏,依然只能和她达成分庭抗礼,没法将她赶下这个位置,公司里人人都只叫他一声小郑总,她这个郑总看起来依然坐得很稳,让想要站队的人无不陷入纠结。

明明是外人看来,这么强势坚定、一往无前、毫无迟疑的她。

认识了许多人,做得成许多事,抬眼四顾,周围依然空空荡荡,没人能和她说说话。

她无声地眨了下眼,对谈时墨莞尔:“你的勇敢让我记住了你。我当时思考良久,始终觉得,像你这么聪明清醒,胆子还很大的人,我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得懂吧。”

谈时墨听得微怔,面前的妻子在火锅氤氲的蒸汽中浅浅垂眸,笑得平静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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