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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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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队伍的路线是从皇宫出来, 绕皇城半周,途径朱雀大街中段,最后绕回到胜业坊。

皇城里都是各部门当差的官员, 大部分官员皆老成持重,只有少许年轻的官吏们会出来瞧瞧喜事, 是以迎亲队伍出皇宫走过皇城北这段路, 十分安静。

皇城西离许多世家府邸较近, 有些府里会带着小辈儿们出来瞧热闹, 也有些各家的小娘子,有的一直瞧裴君,有的瞧迎亲队伍中的英武青年们羞闹嬉笑。

每当这时,鲁阳、宋乾等金吾卫便会挺起胸膛,把自己更英俊的一面展现给小娘子们, 如同孔雀开屏一般。

裴君骑马走在整个迎亲队伍的最前方, 时不时向道路两旁贺喜的人拱手道谢, 偶有稍面熟的人, 她便会在对视后颔首示意。

她眼神好,几乎不会落下哪位, 也因此便瞧见了站在角落里一袭深绯色官服的谢涟。

谢涟面上并无表情,悲寂的目光落在婚车上,随着婚车一点点移动, 旁的人、事全没落入他眼中。

裴君回头, 看向婚车,从见到四公主秦珈起,她的脸便始终挡在团扇之后,裴君始终没有见到过她的神情,但没能嫁给心中喜爱的人, 总归是欢喜不起来的。

这两人之间,四公主迈了九十九步,最终折在谢涟的最后一步。

但感情里的对错,能说得清楚吗?

裴君如今看这朝堂,隐约也明白了谢家的如履薄冰。

说是世家亲太子,崔家是自太子出生便被绑在太子身上,姜家则是在陛下赐婚,出了一个太子妃之后,被动地成为太子一系,如今姬家因为燕王得势,也开始倾向太子。

谢家想做纯臣,又无法走出世家的圈子,而偏偏朝堂上最不能得罪的,是明帝,最难摸清楚心思的,也是明帝。

谢涟是谢家下一代的当家人,他做什么,都要以谢家为先。

就连裴君,她已是极果决洒脱的人,做自己的事前,依旧要安排好族人,

多少人活着能够真正做到孑然一身呢?

迎亲队伍缓缓前行,行至朱雀大街,仿佛忽然进入了另一个喧闹至极的世界,百姓们纷纷大声向裴君贺喜,还有人向裴君和婚车扬花瓣。

漫天的花雨,引得众人抬头,就连婚车中也飘进些许,落在四公主秦珈的裙摆上。

秦珈微微移开团扇,捡起一片花瓣,怔神:是因为大邺的英雄吧,而她可能是英雄的污点……

金风玉露楼二楼的一间雅间,两个女子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渐行渐近的迎亲队伍,其中一位容貌清丽绝绝的年轻女子嘴角弯起一个最优美的弧度,“十里红妆,郎才女貌,可惜了……”

另一个女子蒙着面纱,正是云娘,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裴君,“世人皆慕权势,女子总是最先被放弃的一个,裴将军这样英雄了得,一样俗不可耐。”

清丽女子,也就是姬朝云,举起团扇挡住下半张脸,眼睛微弯,含笑道:“五娘,你是话本瞧多了,还是在这金风玉露楼里见多了悲欢离合,想左了?这世上不都是俗人吗?最俗的便在你我两家。”

云娘看了她一眼,垂眸,她只是心疼一个姑娘。

迎亲队伍终于走到金风玉露楼下,队伍中有些人注意到楼上的姬朝云,互相交耳,更多的人看向二楼。

姬朝云使团扇遮脸,眉眼温柔,似乎在回望每一个人。

而迎亲队伍中的郝得志还未靠近金风玉露楼便已经在暗暗地寻找,靠近之后一看清云娘,却又生出几分羞涩,想看又不敢直视。

他还特地剃了胡子,摸着胡子胡思乱想: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瓜蛋样儿……

姬朝云瞧见迎亲队伍中有这么一个壮汉,没有看她,反倒只扭捏地看着蒙面的云娘,终于不再是眼笑唇未弯的模样,柔声道:“看来这有一位不贪慕容颜的人。”

云娘冷淡的眉眼毫无波动,转身消失在窗口。

郝得志失落地垂下肩,跟着迎亲队伍,离开金风玉露楼前。

迎亲队伍转弯之后,金风玉露楼申字一号雅间的窗前,燕王秦珣的身影露出来,默然地看着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远走,喧闹和色彩在他眼中褪去,唯有裴君一人红衣似血。

少年慕艾,总有一个人会惊艳年轻的时光,也会惊艳往后的岁月。

“王爷,何时出发去向裴将军贺礼?”

秦珣轻声道:“晚些吧。”

迎亲队伍回到裴府,裴君先行下马,接过护卫送上的弓箭,又是三箭齐射,三箭齐中婚车门边,箭尾颤动,尽皆叫好。

裴君交还弓箭,行至婚车前,伸出手,平静道:“四公主,请下车。”

两个侍女打开马车门,又拉开车帘,四公主躬身走出,一手举着团扇,一手慢慢搭在裴君手中,一步一步走下马车。

鞭炮声,敲锣声,还有宾客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这场婚礼的两位主角却全都平静至极,周围的喧闹仿佛与她们二人毫不相干,按照礼官的唱念而行,跨火盆、马鞍保平安顺遂,跨米袋布匹保衣食无忧。

两人相携步入正堂之中,老郭氏作为裴君在场唯一一个直系长辈,坐在堂上左侧,另一边,裴君请了裴大伯代老族长坐在祖母旁边。

“一拜天地!”

裴君和四公主一同转向门外,一同拜下。

“二拜君王!”

两人微微调整方向,向皇宫方向拜下。

“三拜尊长!”

两人转向正堂,缓缓拜下。

老郭氏既激动又欣慰,眼泪含着泪:“好,好……”

“夫妻对拜!”

裴君和四公主相对而立,四公主先拜下,随后裴君回礼,四公主又一拜,裴君再还礼,如是者四,方才结束拜堂礼。

拜堂礼毕,便要将公主送入洞房。大邺礼法来说,公主乃是下嫁,婚后久居公主府,但有的驸马家会提出请公主第一晚在夫家下榻,前几代帝王偶尔也会特许,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比较弹性的礼节。

当初礼官来问过裴君,裴君并不想另外一个人侵入她的私人居室,便以公主府就在裴府隔壁为由,将洞房定在公主府。

至此,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裴府和公主府的喜灯全都亮起来,灯火通明,裴君留在府内宴客。

裴君的客人太多,光是金吾卫和从前的下属便近百桌,裴君连公主府的前院和花园都借用来摆酒,这才将将摆下。

这群男人,最爱起哄,全都叫嚣着要灌醉裴君这个“新郎”。

裴君面对他们,亦是笑得开怀,提起一坛酒“咣”地放在桌上,“一桌一碗酒,谁都不能跑,我倒要看看,究竟谁先趴下!”

鲁阳、宋乾等纨绔们摩拳擦掌,想要在这上头扳回一城,立时便开始言语相激,都说要让裴君被抬进洞房。

裴君哈哈大笑,豪爽道:“上酒!”

于是裴君便从第一桌开始,一桌一碗酒,她喝一碗,众人便喝一碗,有些酒量差的,三五桌便开始认输,再往后,每一大碗酒喝完,都有人退出战场。

喝到三五十桌时,裴君还站着,有些人已经开始往桌下滑。

宋乾是个憨子,酒品也不好,坐在桌下便开始大哭:“打不过,喝酒也喝不过,我娘生我出来作甚?呜呜呜……”

他在底下哭,还拉着罗康裕,罗康裕只能一起蹲在桌子下,还得捂紧脸,否则他仅剩的颜面都要被宋乾丢尽了。

鲁肇与裴君虽有私怨,但今日也来了,只是全程都十分沉默,直到此时方才像较劲儿似的,一碗接着一碗的喝。

剩余酒量好的人渐渐凑到一块儿,裴君喝了一肚子酒水,跟众人说了一声,便回主院去如厕。

燕王秦珣便是此时到的裴府,一踏进来便瞧见一桌桌醉酒的武将,好在众人理智尚在,倒也未曾出现什么失礼的德性。

而众人见燕王来了,纷纷起身行礼,一个个皆摇摇晃晃地。

秦珣摆手,示意他们坐下,随后问道:“裴将军呢?”

宋管家穿过众人,回禀道:“回王爷,将军方才回主院了,稍后便归,您请坐。”

秦珣婉拒了宋管家要为他重新安排一桌席面的话,走到外院与主院连接的穿堂外的回廊下,安静等候。

裴君如厕回来,便看见燕王高大的身影,他正靠在柱子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珣听到声音,抬头,眼里带着极浅淡的笑意,“裴君,可要喝几杯?”

裴君先看向外院众人,然后借着酒意,指向身后的房顶,笑着邀请他:“殿下,末将新发现一个适合小酌的绝佳之处,可要试试?”

秦珣顺着她的指尖,抬头望去,屋檐遮住了视线,也不以为意,点点头,轻轻应道:“好。”

房檐下的梯子一直没有挪动,裴君命侍女取了四壶酒来,与秦珣一人两壶,一只手擎着,另一只手扶着梯子,迅速爬到房顶。

她到底喝了许多酒,虽则精神还清醒,身体却受了些影响,一站在屋脊上,便忍不住晃了晃。

秦珣随后上来,一见她身体打晃,忙伸手去扶。

但裴君已经靠自己稳住了,低头看向秦珣的手,微微扯起嘴角,然后推开,往前走了几步,坐下来。

秦珣看着他空荡荡的手心,良久,方才放下手。

“啵。”

裴君拔下酒壶塞子,举起酒壶,对燕王道:“殿下,不是要喝酒吗?”

秦珣走到她身边一步左右的距离,坐下,一条腿曲起,拿着酒壶的手搭在膝盖上,饮了一口酒,劝道:“裴君,你少喝点儿。”

裴君不以为意,仰头又喝了一大口,“这两壶酒,裴君还是能陪殿下饮的。”

入秋天凉,人坐在房顶上更是丝丝凉意入怀。

秦珣侧头看她,须臾后抬头看向夜空,星辰浩瀚,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摇头道:“我幼时长在宫中,常觉得厌烦无趣,如今年岁渐长,才发现年少时稚嫩的可笑。”

“那时怎会知道……人活得久了,什么荒唐事儿都能见到……”

裴君握着酒壶,无语,“末将觉得殿下是在讽刺末将。”

“我虽然不是……但是我活的顶天立地,称一声‘大丈夫’不为过吧?”

秦珣朗声大笑,声音大的引起前院中宾客们的注意,他便举起酒壶,遥敬众人。

而后,他才又看向裴君,酒壶在裴君的酒壶上轻轻一撞,笑道:“也敬你,裴将军。”

裴君仰头灌了一大口,一壶酒就这么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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