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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世间殊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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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燕家的十三郎吗?你也来了?”

寒江雪猛地回头,便见燕飞度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过来了!

“你是鬼么?”

走路都没声音?

燕飞度对寒江雪笑了笑,然后就对着众位叔伯一拱手。

“正好见着江雪,亦许久不见诸位,特来叨扰。”

席间一时“哪里哪里”“客气客气”的话此起彼伏。

在这里,燕飞度到底是小辈,喝了一盅酒就坐下了。

寒江雪还有正事,不能再为燕飞度情绪起伏,他侧头问旁边的伯伯:“还请您与圣上提两句,我也大了,想找点事做,只想报效圣上,在宫里做什么都行。”

头发花白的伯伯哈哈大笑,喝了一杯酒,拍拍寒江雪的肩膀:“笨孩子,你这样什么都不做都有钱拿的日子,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别这样看我,怪可怜的!行,听说圣上身边是缺了一两个人,要栽培成小将军,我得空替你问问!”

寒江雪喜笑颜开,又给伯伯倒了一杯酒。

燕飞度冷眼看着,那人眉眼虽在笑,眼里却是清醒的,显然刚才说的话只是应酬话,根本不会给寒江雪在宫里谋什么差事。

寒江雪想办法入宫做什么?

燕飞度想起之前侍者说的话,寒江雪的阿娘就在宫中?

坐在燕飞度对面的中年男子喝高了,忘了燕飞度是谁,竟调笑起他。

“十三郎,我们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见阿雪啦,怎的又来,可是不要脸皮了?”

寒江雪听了这话有些恼火,他想他到底是和燕飞度一起长大的,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别人说他。

“阿叔,这话你别说了……”

觥筹交错间,红衣公子被灯光映照着眉眼,他嘴角含笑,游刃有余地拿起酒杯,对着那边一敬。

“人间

自是有情痴,脸皮好似也不重要了,撕掉了再长一层,也很便宜。”

这话听着低微,燕飞度的姿态却很高,像是勉强赏了脸与他们玩闹。

在座众人竟无话可说,有人打着哈哈:“果然是新科状元。”

这文采都用在斗嘴上了。

即使没人再说燕飞度,寒江雪却还是焦躁着,不想再有人借着他说燕飞度了。

反正,反正事已经说完了嘛!

“我要走了,你呢?”

寒江雪猛地站起身,问燕飞度。

燕飞度自然袖手跟在寒江雪身后离开。

几个叔伯看着寒江雪和燕飞度离去的身影,俱都摇了摇头。

都是翩翩少年郎,一个追,一个躲,这段情分恐怕就结束了。

可现下这藕断丝连的,又是在做什么呢?

-

天色渐暗,落日熔金悬在前方的高大牌坊上。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红衣公子与白衣少年骑着马,并行在路上,像是那话本里惊鸿了一个时代的少年侠客。

路边的摊贩,行走的游人,都忍不住驻足观望。

“小公子可要买花?小公子可要买糖葫芦?”

那些人都喊寒江雪做“小公子”,可实际上谁都知道他已是侯爷,不过借着亲昵些的称呼想和他说一句话罢了。

寒江雪摇着头,他都不要。

燕飞度则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周,像是在观察寒江雪是真的不想要,还是客气。

寒江雪望着前方,突然轻咳一声:“那个,席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只是喜欢不喜欢的,这话以后不要说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你在一起的。”

燕飞度全然不像容易被打击的样子,反而笑得眉眼弯弯:“我哪里不好,可以改。总要给我个理由啊。”

寒江雪:……

燕飞度要理由,寒江雪就给他理由。

“总之你是个人就不行!”

寒江雪这话一出,连燕飞度都忍不住要鼓掌。

好家伙,这无界相相生果然厉害,为了让他饱尝求不得的苦楚,竟直接釜底抽薪,比王母金钗划下银河还厉害。

但这世上无论什么隔阂,燕飞度都跨得过去。

燕飞度笑容优雅,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嘴里却说着佛祖也羞听的话:“为了你,我不做人又何妨。现在,我可以喜欢你了么?”

寒江雪握着缰绳的手一颤,心中只涌上了大大的“变态”二字。

怎会有人如此,怎么这人这样,怎么会这么不知羞……

寒江雪心里一阵狂风暴雨,燕飞度却勒停了马,看向一旁在卖鲤鱼灯的摊贩。

“你想要这个吗?”

听到燕飞度的话,寒江雪还以为他在转移话题,气呼呼地道:“谁要那个!”

只是等真看清了那鲤鱼灯的样子,却走不动道了。

燕飞度眼角余光看着,随后就笑着下了马,大步朝那边走去。

红衣公子在那璀璨灯火前,千百种能放在河中游曳的鱼灯中,抬手取了挂在摊子最顶上的一盏金鱼灯,一盏红鲤鱼灯。

俱都是鱼尾摇曳蓬松,鱼身滚圆的胖头鱼。

“你要哪个?”

燕飞度将两盏鱼灯递到寒江雪面前。

寒江雪不说话,像是不肯受燕飞度的好,眼睛却直直地看着红鲤鱼,燕飞度就把红鲤鱼给了他。

拿着红鲤鱼灯,寒江雪摸着鱼尾巴,呐呐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燕飞度侧头看着骑在马上的少年,开口说道:“因为有人曾问我,为什么我家里的池塘没有鱼,他最喜欢鲤鱼。”

霜天晓角终日下雪,那池塘里自然也是没有鱼的。

小兔寒江雪每每经过,也觉得凄凉。

他问燕飞度是怎么回事,燕飞度纯粹是没有引入温水罢了。

既然这小兔子喜欢,那就给他弄些鱼来好了。

“狸奴”都是喜欢鱼的嘛。

那时燕飞度随口问寒江雪喜欢什么鱼,寒江雪举爪笑道,自然是红鲤鱼。

又红又大,年画娃娃都会抱的那一种!

抱着红鲤鱼灯的寒江雪不知燕飞度想起了谁,嘴角绽着温柔的笑意,但他也莫名有些高兴。

只是……走着走着,寒江雪不由开口道。

“别跟着我了,你家已经到了。”

寒江雪指着一侧的大门,几个家丁已经跑下来,要给燕飞度牵马了。

燕飞度“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我家。

看燕飞度不肯动,寒江雪对那些家丁说道。

“把他带走,他明天还要上朝呢。”

燕飞度想,哦,原来他还有此职能,既如此,不就代表他可以入宫?

入宫早早寻到寒江雪的阿娘,这便能出去了。

只是燕飞度虽想好了,却依然没走,而是对寒江雪伸出手。

寒江雪莫名:“怎么了?”

但不知是下意识还是寒江雪自己想的,他也对燕飞度伸出了手。

两人都坐在马上,燕飞度微微伏身,头上红色发带自他肩头滑落,垂在了寒江雪的肩上。

寒江雪鼻尖满是燕飞度炽热的呼吸,他微微靠后,几乎以为燕飞度是想要亲吻他了。

可燕飞度并不是要握寒江雪的手,也没有当街唐突,而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寒江雪的发顶。

“虽然不知你为何不肯与我来往,语气亦很‘强硬’。我要说的是,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绝不会生你的气。”

所以不必再像今日这样,寒江雪每次与燕飞度说话,语气稍重一些,那精雕玉琢的少年眼睛都会下意识地闪避,又会怯怯地回望过来。

……像极了躲在窗缝后偷看的心虚小兔子。

随后燕飞度笑着下了马离去。

寒江雪看着燕飞度进了那大宅,他立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满是歉意地小声说道。

“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好了……”

-

燕飞度刚回这个“家”,一踏入前厅,里边就有一个高大的老人举着拐杖朝他打来!

燕飞度颇觉新鲜,自然让开身,让那拐杖敲到地上。

“你,你这个不孝子!你是不是又去纠缠寒江雪了?我听人说,你们还在国公府前卿卿我我!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啊!”

燕飞度长叹一声:“为何你们来来去去就只有这句话?脸不要,很难么?”

国公,也就是燕飞度在此城中的爹,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拍着胸口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家门不幸啊!你这畜生,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你明知我们两家祖上有仇,却自甘下贱,追在寒江雪屁股后边,你是这一代最好的孩子,最上进的子孙,不知道官场名声最重要么!那个寒江雪长得再好看,又能当饭吃不成!你莫不是还想入赘他们家!”

燕飞度状似思考了一会,认真道:“这未尝不是一段佳话呢。”

国公一脸要厥过去的表情,但燕飞度并不想让这位老父亲当场气死。

燕飞度一拱手,十分有礼地问道。

“父亲,您家的这个畜生想问,上朝这事,是怎么上的?”

“您……给补补课吧。”

-

国公府里鸡飞狗跳,侯府里也自然有大戏要

唱。

寒江雪一回来,就听到了女子幽怨的哭声。

“我的儿!我含辛茹苦,在你还小小一点时,带到现在这样大,我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你三天两头往外跑,去寻什么‘阿娘’!”

一名丽装妇人坐在亮堂的会客厅里,蜡烛点满了灯柱,照得寒江雪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几个侍女站在一旁,都在低声劝慰妇人别哭了。

“这个,您的恩情我记着,但找阿娘也不妨碍吧……”寒江雪轻声说着已经说过几百回的话。

谁知却引来寒江雪继母更大的哭声。

继母怜夫人哭得泪水涟涟,已是要背过气去了。

“我这么多年,到底是哪里做得不足,让你连商量都不与我商量一声,就这般大张旗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阿娘生下你就走了,你又要上哪里找!难不成一天找不到,这一天就不归家了不成!”

寒江雪叹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怜夫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手中帕子已湿透了。

“既你嫌我了,我便跟你父亲一起去了吧!我也不求你感恩戴德,只是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变了啊!”

这就是要去撞墙了。

寒江雪动作极快地伸手拦住,然后叫了侍女。

“送我……母亲回房,喝点安神汤。”

怜夫人也不是真的要死,不过气寒江雪不孝顺,在城里下她的脸。

寒江雪亲阿娘都走了十几年,到底上哪里找去呀!

待人走了,寒江雪揉着肩膀,颇有些疲惫地提着自己的小鲤鱼灯笼往自己的院子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也如唱戏般一天三出不停歇的。

小厮捧着一大叠书信经过,见着寒江雪就上来请示,寒江雪立刻摆了摆手说道:“照旧。”

小厮便点头,寻了个地方把这些信件都烧了。

这些信都是那些倾慕寒江雪的人送来的,寒江雪是一封信都没回。

管信里写的是诉尽衷肠,还是浪词淫诗,寒江雪不爱舞文弄墨,很多文绉绉的话基本看不懂。

不错,和美得不真实的外表不同,寒江雪属实是个大老粗。

等回了院子,寒江雪遣退了小厮,独自一个在房内更衣。

他缓缓脱下外衫,中衣,如雪肌肤,殊丽面容,本该是能写入话本的香艳一幕,那被烛火映照在地面的影子却突然变了。

从少年纤瘦挺拔的黑影,渐渐缩小,小到……变成了巴掌大。

片刻后,描绘着花鸟山水的鎏金屏风后,缓步走出了一只浅棕色的小兔子。

小兔子望着眼前的镜子,映照他如今软乎乎圆滚滚的身形,不由又又又又长叹了一声。

是了,寒江雪并不是突然发疯找阿娘的,他只是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有一天,他好像从浑浑噩噩的长梦中醒来,下地时还觉得床榻很高,要拿衣服好像也勾不到。

待揉了揉眼睛,寒江雪才震惊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小兔子!

短短的耳朵,比耳朵还短的爪爪,软乎乎的脸颊,胖乎乎的身子!

难怪外边人都说他样貌不似凡人,原来他真的不是人啊!Q人Q

能变成小兔的寒江雪必不可能是两个凡人生下的,已知他死去的爹是凡人,那么他的亲阿娘就一定同样是妖精了!

寒江雪默默跳上窗台,仰头看着窗缝外的天空,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在那夜空中,却不只有明月。

还有一道明明灭灭,如同白练般的光绳。

那绳子断断续续,直指皇宫。

那么多年没见过阿娘,现在能变成小兔了,

寒江雪却莫名焦躁地想要见这位阿娘。

他心中一直有个激烈的念头,哪怕他死了,也是要找着他阿娘的。

每次想到阿娘,寒江雪心里都涌起一股暖流,像是被谁藏在肚腹下温暖着长大。

小兔子蹲在窗缝处,盯着夜空看了许久,他也曾经以这个形态想要夜探皇宫,可是却被侍卫当场捉住,差点被送进御膳房做成夜宵——麻辣兔丁!

幸好寒江雪自己奋力逃了出来,这下却是不敢私自潜入皇宫了。

于是他最近只好走关系,茶叶送了不老少,今晚还和叔伯去喝酒,就希望谋一份正大光明进宫的差事。

看天空看得累了,寒江雪把屋内烛火吹熄,小兔子跳上了床,把自己埋在被被里。

片刻后,寒江雪又蹬蹬蹬下了床,把放在脚踏上的红鲤鱼灯搬到了床上。

这红鲤鱼灯对于小兔子来说也很大,足有四只小兔子并排这么大。

寒江雪看着灯笼,把红鲤鱼灯笼也放到被子里盖好,就闭上了眼。

对不起呀,燕飞度,我不想对你这么凶的。

可是我不能祸害人。

因为……小兔纸是不能和人在一起的!

人妖殊途啊!!!

月下,小兔子沉沉地睡着了,吧唧着嘴,小小的脚脚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两只小爪紧紧抱着红鲤鱼的鱼鳍。

“仙人……”

在寒江雪的梦里,他以小兔子的形态坐在一人的膝上,把自己的小脑袋顶到那人的手心上撒娇。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道那人的手很暖。

无论多黑的夜,多冷的寒,也能替他驱散了。

只是寒江雪不知,在他睡着时亦有仙人坐在他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直到他在梦里也能甜甜地笑,才起身离去。

-

燕飞度回到国公府时,小厮已经在满府找他了。

于是天还黑着,燕飞度就上了马车,往皇宫赶去。

燕飞度撩开车帘往外看,这看不只是用肉眼来看,而是在辨气。

但很可惜,即使知道皇宫可能有猫腻,在此界中,燕飞度并不能越过规则,一眼找到一狐禅师在何处。

毕竟像这样藏身界中,承受供奉的妖物,隐蔽是看家本领。

燕飞度打开手中折扇,想着若是下了朝,还可以去找一找寒江雪。

既然他已不做人了(口头),寒江雪又有什么理由好拒绝他呢?

皇宫之中,一名皇子趁着上朝前,赶到了上书房外。

上书房大门打开,那皇子就地跪下,对着里边磕头行礼,朗声道。

“父皇,儿臣想请您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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