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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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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的背脊快要挨到树干的时候,沈安世忽地挑剑,祝寻鱼手中长剑当啷落地。

然而势头仍在,祝寻鱼“诶哟”一声,就要往后倒,沈安世适时地伸手按住他的肩头,替他稳住了身形,神色稍霁,敛去了锋意,说道:“祝寻鱼,你记住了,从你选择修剑的那一刻起,你要相信的,就是你手中的剑,除此以外,世间的万物都与你没有干系。”

“包括你自己。”他说,“不要心生退意,不要逃避,正视你所面对的剑招,看破它。”

沈安世说这些,也没想着要听祝寻鱼的答复,手腕一沉,挑起地上的剑,抛给他。

然后,他说,继续。

这一回,祝寻鱼虽然还是有点儿不情愿,却还是一言不发地横了手中的铁剑。

两柄剑再度碰撞在一起,剑鸣声此起彼伏,好似乐曲,韩雪绍一直瞧着,所以很明显就感觉到了祝寻鱼的反应和之前相比有了很大变化。他之前能躲的招数就躲,不能躲的就勉强去拆,一板一眼,和沈安世教给他的没有太大区别,可如今,祝寻鱼再没有躲过任何一个剑招,能拆的就拆,不能拆的就想别的办法来挡,偶尔出招,也有了进攻的意图。

意识到祝寻鱼将要变守为攻之时,沈安世就露了破绽,二人攻守互换,局面陡转。

几十个来回下来,沈安世面容沉静,祝寻鱼唇边软甜的笑意也随之淡去。

凭着经验,即使对剑招不通的韩雪绍,也能够隐约感受到二人剑招产生了分歧。

沈安世虽有意让招,却寸步不让,祝寻鱼每一剑他都稳稳地接住了,接剑之余甚至还有余力去观察祝寻鱼的架势,剑招轻盈灵动,身形飘逸,似雾似幻,然而剑锋凌厉,即使是守势,也叫祝寻鱼吃了许多苦头,震得他虎口发麻,裂开几道血丝,逐渐向内蔓延。

而祝寻鱼,他原是守势,也因沈安世只教了他防守的招数,如今转了攻势,就像是裹在身上的外壳被剥离,明晃晃露出了其中的软肉:他的剑招与沈安世大相径庭,沈安世是灵动飘逸,宛若惊鸿,而祝寻鱼的,虽也算得上是飘逸,然而出招方式之古怪,出招角度之刁钻,都让观者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好几次,韩雪绍都觉得他的腕骨会弯折,然而祝寻鱼脚步一转,身形一晃,衣襟上的配饰被风吹得扬起,随即,他又硬生生接住了。

还有一点,他们二人的铁剑分明是一般重的,韩雪绍却觉得沈安世的剑更轻,祝寻鱼的更沉,沈安世的剑似猎猎长风,祝寻鱼的剑似怒涛滚滚,一浅一深,自是全然不同。

那厢,身为旁观者的韩雪绍察觉到端倪,局中的沈安世又怎么可能没察觉到。

他心里暗自有了思量,也不再和祝寻鱼纠缠,侧身避开他的剑招,错步退后,身形一转,白衣纷纷扬扬宛如霜雪,铁剑横在胸腹之间,剑尖在身前旋出一个弧形,不过瞬息,那柄冰冷的长剑就已经横在了祝寻鱼的颈上,离了两寸距离便停了下来,抽身收回。

“劈、砍、削、斩。”沈安世将剑尖斜斜指向地面,望着仍是呼吸不稳的祝寻鱼,以一个肯定的语气,说道,“剑生双刃,刀生单刃,剑轻,刀沉,你所使的这些,都是刀法。”

“剑法灵动,出其不意,刀法凶猛,气势逼人。”

他凝视着祝寻鱼,说道:“刀剑虽有相通之处,然而用惯的招数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改得了的,刀剑特性本就不同,你用刀法来使剑,叫轻盈的变得沉重,叫浅的变深,叫委婉的变得直白,不伦不类,反倒是弄巧成拙了。你既学过用刀,为何又要向我习剑?”

祝寻鱼沉默一阵,嘴唇动了动,终于说道:“我曾经……幼时,确实学过刀法。”

此时,听到这番话的韩雪绍也走了过来,她满腹疑云,却没开口,等他慢慢解释。

沈安世问:“后来为何舍弃了刀法?”

“后来,我的刀就离了我。”祝寻鱼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不想过多提及,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视线在韩雪绍和沈安世身上略略一扫,“尊者应该明白的吧?离了伴我多年的刀,再去瞧其他那些刀,我都觉得兴致缺缺,久而久之,刀法也变得生疏起来了。”

听到这里,韩雪绍问:“丢了么?”

祝寻鱼说道:“我赠人了。”

明明是自己拱手相让,说出来的倒像是别人从他手中夺去了似的。

“若是你亲手将陪伴自己的刀赠与他人,那就不必再叹息。”沈安世淡淡开口,“那个人对你来说应当很重要,否则你也不会将自己的刀相赠。事已至此,便没什么可说了。”

“重要吗?”祝寻鱼想了想,笑了一下,措辞却是含糊不清,“有可能吧。”

他只是将自己的利刃,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自己沾满鲜血的罪孽全部送了出去。

为的什么?他想,为的是以刀为盾,让他们两个在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中活下去。

就像他将刀掷在地上,撞进那双如死般寂静的双眼时,冷声说的那一句话——“拿起我的刀,和我一起逃离这里,从今往后的路,再不必由他人来规定,全由我们凭心而往”。

祝寻鱼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敛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唇角勾起,笑盈盈说道:“师尊,尊者,方才交手,二位可觉得我孺子可教?往后的时日,还能不能再多教一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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