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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7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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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路平在永安宫待了许久。

他活这么多年, 经手过类似的病人不计其数,但像唐灵这样反复不定的情况,也是他遇到的极为棘手的一件。

常意与皇帝等人一起过来, 看陈路平脸上为难的神色,轻声说道:“先生尽力而为便可,不必忧虑。”

帐中端坐的女子不符合年龄身份地翘了翘自己的脚, 用余光好奇地扫过站在她面前的每一个人。

她柔柔地问道:“我生病了吗?”

一时寂静下来, 皇帝放轻了语气,哄她道:“不是什么大病, 很快就好了。”

唐灵已经不是少女的年纪,但仍旧眼神清澈灵动,宛若孩童般无知。陈路平给她把脉, 她也是听陈路平说什么, 就做什么。

陈路平心下叹息, 却无话可说。唐灵并非痴傻, 只是因惊外触,自己弄得自己神智恍惚了。

她若是富贵人家无忧无虑的小姐, 这样也是可以勉强生活的,但作为皇后, 一国之母,显然是不够的。

这大概也是常意态度这样坚定的原因,常意为了把他请来, 甚至可以不择手段——毕竟任何别人给予供奉的东西, 都不如自己拿在手里可靠。

这和沈闵钰的态度无关。帝后伉俪情深天下人皆知, 若沈闵钰对唐灵有一点抛弃之意,以唐灵现在的身体,都不可能稳稳地坐在这后位上。

常意只是想让她醒过来握住自己的权柄, 而不是被养在深宫里。

沈圆子在床沿旁巴巴地看着唐灵,问道:“爷爷,怎么才能治得好啊?”

他虽然在外头别扭得很,但到了永安宫里,却又只剩下纯粹的担心了。

陈路平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对着神情难辨站在一旁的皇帝说道:“建兰根汁、姜汁、金汁各取一碗,和在一处,隔汤炖煮四个时辰。再抓一钱参须、一钱橘红、一钱枳实、三钱瓜蒌仁、茯苓神各二钱、四钱龙骨和六钱滴了姜汁的竹沥,熬煮后每日服两次。”

不等沈闵钰吩咐,后头就有太监将药方一一记下。

沈闵钰拱手说道:“有劳老师了,学生在此谢过。”

他甚至不以帝王自居,而是用了下位的谦称,语气可见真诚。

陈路平别过头,语气僵硬地说道:“女子产后本就容易受惊吓、情志抑郁,落水寒气入体,头还受了磕碰,醒来又失了自己的孩子。一时间不愿接受,出了岔子再正常不过,等她神智平缓,记起往事,再不可刺激她一点,知道了吗?”

沈闵钰几次派人请他出山,他早就把唐灵起病的经过了解的清清楚楚,听闻沈闵钰把临盆的唐灵留在城中守城,窝了一肚子火。

陈路平自认只会医术一道,没什么雄才大略,但若是为了权柄忽视妻子,就算成了大业,他也觉得可笑。

但见了常意这孩子,他才发现也许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当今皇后,也并不是他想象里相夫教子、需要别人保护的柔弱女子。

他活了这么些年头,才又想起子非鱼的道理。

皇帝听他说完,先是又不急不慢地拜谢了陈路平,过了片刻,才欣喜若狂道:“老师这话,是、是……灵儿她。”

他呼吸明显急促了些,手抖得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

常意以眼神示意内侍扶皇帝坐下。

她虽然面上表情变化不大,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明显放松了些。

她看了眼又合衣在床上睡着的唐灵,唐灵听他们的话如同听天方夜谭,是听不大懂的,睡着也正常。

常意轻声说道:“若皇后娘娘能好……先生大恩,意感激涕零、铭感五内。”

“我可不敢当你这小鬼精的感谢,哪天被你卖了,还不知道被卖到哪里。”陈路平笑了她一声,嘱咐道:“好在这些年她身子养的还不错,醒来之后再细心呵护着些就是了。”

言语可以骗人、行为可以骗人,但一个人的身体是不会骗人的,陈路平一入手唐灵脉搏,便知道她身体的状态是被人细心照顾着的。

他作为一个大夫,心里顿时也温和了不少。

沈圆子的兴奋怕是不比沈闵钰少多少,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帐子,轻轻地碰了一下唐灵的手臂,又跑过去围着陈路平的腿,跟个好奇宝宝似得问来问去。

“大夫爷爷,我母后她好了,是不是就会认得我了?”

“是。”陈路平对孩子倒是难得的耐心。

“那我母后,是不是马上就要好了?”沈圆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毕竟母子血脉相连,沈圆子几乎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在一口一个“我母后”。

陈路平神色温和,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会的,她的孩子在这,一位母亲,不会丢下她的孩子不管的。”

——

今年宫里落下了第一场雪。

屋脊上的雪白,和地上白皑皑铺上一层浓霜的冷寂,也抵不过人欢喜时的热闹。

沈闵钰不爱铺张,宫里的红却压了雪一头。皇帝美名其曰瑞雪兆丰年,应当祝雪,实则是怕刚恢复不久的唐灵见了茫茫的雪头疼。

皇后大病初愈,皇帝为此免了天下赋税一月,因此人们即使不知道皇后是谁、得了什么病,也不妨碍他们感念皇后病愈,歌颂皇后的功德。

比起民间的一片和乐,朝堂的气氛更为紧张。

皇后病愈,牵连的可不是后宫之事,而是实实在在的国家政权。几乎是皇后一醒,原本在朝廷里风头尽出、手段强硬的常意就立刻低调了下来,官场里的老油条都能感应到——这是皇后将要涉政的信号。

比起他们担心常意要如何支持皇后,导致今后的局势变幻,老百姓显然对别的东西更加津津乐道。

外头飘着细雪,茶楼里来取暖喝茶、闲聊打屁的人就更多了。

自周覆灭以来,茶楼里主要的客人就已经不是书生学子了,茶楼里受欢迎的话题,也从拗口的申论政事变成了趣闻。

帝后之间生死不渝的故事说书先生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最近京城里的新鲜事,也无非就那一件。

“哎,你听说没?皇上赐婚常意和沈厌了!”程系琅盘腿坐在凳子上,看着封介带着侯星走上楼,自来熟地挥了挥手,让他们过来一起坐。

他什么不知道,纯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帝宣布免税之后不久,就赐下一道圣旨,给这天底下看上去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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