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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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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入夜,顾小灯都感觉得到顾瑾玉的情绪不太对。

下午他们从滚肚子街一块回来的,顾瑾玉送他回府,护送中总像是不放心,一个将王,戴着面具当牵驴奴,亦步亦趋地牵着他的小毛驴,把他送回将军府后,自己又急匆匆地跑去继续办事。

顾小灯看他一身墨服朱带,烈日下像一个掺血的墨点子在大地的黄纸上逶迤。直到月上重窗,墨点子才焕然一新地回来。

这夜他来显然是狠洗过,来到顾小灯面前时,顾小灯既看到他的手背泛红,也嗅到了他指尖的皂角香,顿时猜想他今天在外面是杀猪了还是宰羊了。

顾瑾玉在他身边坐下,靠得虽近却身体僵硬,问他今天玩得尽兴与否,身体难不难受。

“我好得很,倒是你,”顾小灯又抱一抱他,下午在滚肚子街那看见他时,他就觉得他情绪不对了,鬼面具戴脸上,人也像个鬼,“你怎么了啊讨债鬼?今天不太对劲。”

顾瑾玉的身体似乎终于舒展开来,迫不及待地伸手回抱,拥抱不够,还把顾小灯捞到大腿上紧紧箍住,恨不得两人变成齿轮,好严丝合缝地相楔一样。

顾小灯是侧坐,被搂得有些不舒服,侧腰贴到顾瑾玉衣服下硬实的腹肌,挣也不挣扎,等了一会也没等他开口,于是逗他:“怎么一身腱子肉绷得这么紧张?想干我啊?”

顾瑾玉:“(///□///)!”

方才他身上还透着若有若无的阴沉,这下地府转阳间,心跳如雷,耳廓通红,手脚都无措起来。

“昨晚亲得我整片后背都麻了。”顾小灯举个拳头捶他脑袋,“色狼啊你,病人都不放过。”

顾瑾玉闭了闭眼:“……只是亲亲。”

“那也该分时间吧!半夜才回炕的人,闹得我都睡不好觉。”顾小灯佯装蛮横地戳他胸膛,一下一下戳着,一句句数落,而后话锋一转,“像现在才是合宜的时候,结果你心里不知道在因为什么事沸反盈天,看我看我,干看我干什么?我是你脑子里的弦吗?长了嘴既不会说,也不会亲。”

顾瑾玉的心被一根食指戳得不住怦然,专注地听顾小灯说完,便靠近过去吻他唇珠,等顾小灯换气便狗一样亲他脸颊。

接吻时分明纹丝不动,顾小灯却天旋地转地以为自己要从他腿上摔下去了,结束后眼冒金星地呼着气,晕头转向地听顾瑾玉在轻喘里没头没脑地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说。在别人面前我可以有的放矢,因为讲利论弊,到你面前我不知道,有时说停不下的胡话,有时连胡话都说不出来。小灯,你能不能把我的心肝和脑子挖出来,你看看我的,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挖什么挖!”顾小灯在他腿上扑腾,用脑袋撞了撞他,“哇哇叫两声就好了,怎么一副被臭鸡蛋砸了的蔫巴样,顾森卿,你是今天午饭吃到了个坏蛋,还是遇到了坏蛋啊?

顾瑾玉顺势和他额头相贴,瞳孔是微红色,自身体被百蛊拖出这后遗症,他的眼

睛就像一对装了黑红流沙的琉璃珠子,此时珠子里像浮着一抹跃动的血,森森的:“是遇到坏蛋了,足足有一窝。”

“和你有渊源吗?”

“我知道他们是一窝畜生,还知道我跟他们流着一样的血……”

顾小灯闻言坐直,身体好似烫着一样,浑身火烧火燎一般,立即握住了他的手,脑子里嗡嗡的想着该来的总会来。

顾瑾玉下午再去见了一回姚云晖,嗅了半天的血腥味。他说得很克制,只说让他由内而外地感到不舒服的那对父子的名字,和千机楼牵扯的庞杂琐事几乎避之不谈。顾小灯从南境千山出来后总做噩梦,大半因幼年的模糊记忆所致,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在千机楼覆灭之前不靠近与之相关的任何漩涡,等他把梁邺城炸个干净,顾小灯若想故地重游,他再陪他去俯瞰那些废墟。

“姚云晖,姚云正。”顾小灯听完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名字,挠挠头,“我没什么印象,这是你真正的父亲和兄弟?你竟然有素未谋面一十几年的兄弟……那你有见到,或者听到你阿娘吗?”

顾瑾玉脸上浮现出空白。

他一点也没有想,倒是一味想着把那对父子砍了。

阿娘,那是什么东西。

若是见到了,也是一起砍了。

“她也是我娘亲。”顾小灯捏捏他茫然的脸,“你的生母是我的养母,我忘记了她的样子,却还记得她呼唤我时的热切声音。”

顾瑾玉立即停止遥想,低头蹭在顾小灯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掩饰自己的无措。

顾小灯感觉到了他的无所适从,像个撞墙的迷茫木偶,他不知道顾瑾玉脑子里想了两天的大逆不道事,只是有些殊途同归的共情。

他仓鼠似地靠在顾瑾玉头上,指尖不停卷着顾瑾玉的发梢:“你是不是头一次在世上感觉到了与生俱来的羁绊,发现了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这种混乱的感触很微妙,你有自己习惯的生存方式,你不喜欢被干涉和控制,希望自己还像这七年来不被家族拘束;你心里又隐秘地渴望这个血亲组成的家族,会不会比养父母那边的家族好一点。”

“然而你阅人无数,见微知著,即便接触短暂,你也还是发现了彼此不对味……你不喜欢他们。明明是两批世界的人,偏偏因为斩不断的血缘而开始紧密相连,每个血亲都像一根如鲠在喉的刺,也像一根拴住原本不被管束的风筝的线。”

顾小灯轻声说了一会,最后摸摸他宽阔的后背。

“最后你发现,原来你两边都不喜欢,也都融不进去。”

“而两边的家,又各有根正苗红的家族子弟,到哪一边去都像鸠占鹊巢,没有一个是你的归处。”

顾瑾玉一动不动地低头靠着他。他认真地听着,以为心里没有多少波澜,却忽然看见自己那只搂住顾小灯腰身的手,指尖在微微发抖。

顾瑾玉选择更用力地搂住腿上的这截腰:“我只喜欢你。世间众生,我有你就够了,我的家就是你。”

他和顾小灯

说过更缠绵也更疯癫的告白话,此时不过顺应情境说出,可心中骤然一抽,突然明白了顾小灯昨天对他说的“跟我回家”。

他是如此离不开他,直到现在,依然在一次次刷新自己对他的需要程度。

顾小灯往他耳边说:“我的家里永远有你,你不用太彷徨。”

说罢他语速飞快,使劲地拍顾瑾玉,邦邦的简直像拍毛球:“好了好了,我也只能和你唠嗑这一点点了。再多的,那些朝堂江湖党争打仗,那都不是我了解的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我养父从千机楼里带出来的,你的血亲只怕是里面的角色,你为宦这么多年,一定知道怎样做才最符合时局,万事多加小心。”

顾瑾玉把他捂到怀里去,说:“我爱你。”

顾小灯干咳。

顾瑾玉又闷闷地说:“幸好你还有张等晴。”

顾小灯笑了笑,抬手给他一拳:“混账,当面就张兄云云,背地就直呼妻舅名讳。”

顾瑾玉低着头蹭他的手认错,心里把个妻字翻来覆去地念。

顾小灯希望他能自在放松一些,抱着这个大块头,费劲巴拉地轻摇慢晃,轻快地说起对今天闲逛的见闻:“森卿森卿,那条滚犊子街很有趣,这西平城里还有没有一条叫完肚子的街啊?”

顾瑾玉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明天找官员把隔壁的街道改了。”

顾小灯又撞他一下:“我跟你开玩笑,你傻啊?”

顾瑾玉还应了声好。

顾小灯絮絮,他对西平城最大的感觉就两个,一个是满城的建筑色彩鲜艳得眼花缭乱,一是城里的人口和长洛、南安城、东境等其他地方都不同,老人多,但他这一天没见着一个女郎,街上馆里都没见着,看祀神戏时,台上的伶人也全是男的。

他对这有些不理解:“女郎都在家里吗?”

顾瑾玉嗯了一声:“尊男之地,罔顾晋律,整个西境没有一个女官。”

“但是本代皇帝是女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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