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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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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仙游宫中一片静谧。

只有流云殿的后殿内热闹到了深夜。

江玉珣一口气聊完了前阵子在折柔发生的所有事,终于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

天子顺着牡丹花枝的间隙向江玉珣看来,末了一边轻旋手中杯盏一边笑着点头道:“爱卿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闻言,江玉珣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接着赶忙强装成熟:“咳咳……陛下实在是谬赞了。”

说话间他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穿越来那天发生的事。

啧啧,还好那个时候应长川没有真的动手杀了自己,不然哪会有今天?

江玉珣自以为装得很好,殊不知已经将心中所想全部写在了脸上。

雁足铜灯内烛火摇曳。

照得江玉珣的脸颊也泛起了浅浅的柔光。

他唇边那一点点骄傲,随之落在了天子眼中。

应长川垂眸看向江玉珣,忽然故意问他:“爱卿以为孤过誉了吗?”

江玉珣:……!

我只是随便客气一下,应长川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他咬了咬唇:“倒也没有。”

说完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耳尖也泛起了一点浅红。

应长川跟着笑了起来。

……他这是在嘲笑我吗!

有些气不过的江玉珣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揉了揉摆在桌案旁的牡丹花,接着故意对应长川说:“幸亏陛下当日未杀臣,不然臣也没有什么机会独当一面。”

颇为记仇的江玉珣特意强调了“杀”字,似乎是在提醒应长川——你眼前这么大一个贤臣,差一点点就要没了。

流云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布谷鸟的叫声。

几息后扇动羽翼,从流云殿上飞了过去。

应长川的动作忽然一顿,似乎是随着他的话想起了那日的事。

江玉珣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应长川会装死翻过这一篇的时候,天子竟然缓缓垂眸向他看去,忽然轻声问:“爱卿可是不悦?”

“嗯?”江玉珣愣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当日臣主要是害怕陛下真的动了杀心,其他的也没空去想。”

他的话语里不由带上了一点点怨气。

窗外又落下了细雨。

如针一般轻轻地撞在屋檐上。

伴着窗外的细响,应长川轻笑道:“不会,孤不会杀你。”

天子的语气与平常似乎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江玉珣却听出了几分认真的意思来。

几息后,他忽然意识到——嘴上说说也没凭没据啊。

万一应长川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怎么办。

没有那么容易骗的江玉珣顿了一下,终是没忍住小声嘟囔道:“口说无凭。”

“爱卿认为应当如何?”应长川看上去格外耐心。

身为天子的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与心情。

但这一刻,不但他的心随江玉珣的话而沉了一瞬,甚至还生出了些许极其难得的愧疚。

——应长川不想江玉珣再因这种事而忐忑。

被他问到的江玉珣忍不住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同时认真回答道:“……起码要立个字据吧?”

……不对!

哪有人要求皇帝立字据的?

话说出口,江玉珣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

万一应长川只是随口一问,自己的回答岂不是在得寸进尺?

江玉珣正准备想办法将自己的话撤回。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天子竟然也敛神认真道:“爱卿此言有理。”

说着,竟然从桌案上将笔提了起来。

江玉珣瞬间目瞪口呆:“……可以?”

应长川今天没有喝酒吧?

不等他反应过来,天子已准备悬腕落墨。

同时笑着问他:“爱卿可有想写什么内容?”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见他来真的,江玉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下意识趴在桌上,用手肘撑着身体向前看去。

虽说穿越已将近一年,但江玉珣的古文能力至今停滞不前、堪称感人。

“呃……写陛下承诺除非原则性错误,否则绝对不杀江玉珣就好。最好再盖个印章什么的?”说到这里,他终于想起那句话,“似乎是叫……免死除谋反大逆?”

“好。”

应长川手指一顿,真的按照江玉珣说的那样写了下去。

微风吹着春雨轻轻地砸在了窗棂上。

这一刻,江玉珣清清楚楚地听到……应长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江玉珣不由屏住呼吸。

隶书的“免死除谋反大逆”七个大字蚕头燕尾、一波二折,一笔一画皆无比郑重。

末了,应长川又将随身携带的“皇帝之玺”拿了出来。

和田羊脂玉篆成的玺印,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柔光。

应长川未曾停顿,直接将它落在了那行字上。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看呆了坐在他对面的人。

“爱卿记得好好保存。”

应长川竟是在和自己来真的!

“是,陛下。”江玉珣终于缓过神,并双手将它接了过来。

铜灯上的烛火在这一刻忽然变暗。

有风从背后吹来,撩起一缕长发从应长川的手背上滑过。

江玉珣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想将头发撩回。

谁知下一息,手指便毫无预兆地与应长川蹭在了一起。

“嘶——”

应长川的手忽然轻轻地颤了一下。

江玉珣也如触电般将手收了回来,末了飞速将自己的“免死金牌”捏在手中:“那……陛下时间不早,臣就先走了?”

“去吧。”应长川随之点头,随手将白玉玺印收了回

去。

江玉珣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向外而去。

有风穿堂而过?[()]?『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带着一点春雨的寒凉之意,轻轻地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寒气自脖颈间蔓延开来。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不对,我没做什么亏心事,逃什么逃啊?

-

转眼便到了怡河平原上冬小麦生长的关键时期。

这日恰逢沐休,江玉珣提前一晚便带着玄印监回到了家中。

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

江家田庄已经再不像去年那般荒败。

不但酒坊初具规模,且田庄内还多了不少人造温室。

但是放眼整座田庄,变化最大的还是耕地面积。

现如今,田庄内大部分土地都得到了开垦。

开了春以后,角角落落满是翠绿之意。

一大清早的,江玉珣便被田庄内的家吏柳润叫了起来。

——今日佣客们要给田庄内的小麦浇水,江玉珣早早回家便是为了这件事。

仲春的清晨还有一些冷,江玉珣忍不住拢了拢衣襟,一边打哈欠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田庄那座小山背后走去。

还没走到田地边,他便听到庄内佣客朝着他高声道:

“公子好!”

“公子怎么来得这样早?”

“现在时间还早,公子先去休息吧,等中午我们再叫您——”

江家田庄的佣客们,早将他们的公子视若神明。

见江玉珣这么大早便出现在田地边,众人既激动又想让他去休息。

为防冻伤,小麦春季不宜大水漫灌,浇水的时间也定在了中午附近。

按理来说江玉珣是不用来这么早的。

听到众人同自己打招呼,江玉珣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接着快步走了过去:“我想提前来看看你们将渴乌装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佣客们把中间的位置给江玉珣让了开来,一段竹制管道随之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就是江玉珣方才说的“渴乌”。

江玉珣弯腰敲了敲竹管,接着伸手向两节主管的连接处触去。

前一晚田庄内的佣客们已将它用泥封好,以确保它不漏水。

如今泥已全干,水管也被封死了。

就在他认真检查的时候,突然有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江玉珣下意识抬头去看。

负责全国谷货事务的治粟内史庄岳,以及他手下主管天下田亩的“籍田”曹申鸣一起在大清早来到了江家田庄。

江玉珣赶忙站起身向两人行礼:“不知二位大人这么早就来,实在是有失远迎。”

庄岳朝随便摆了摆手笑道:“你忙你的,不必管我们。”

名叫曹申鸣的官.员,随即下马向江玉珣行礼道:“实在是打扰江大人了。”

大周的上一任“籍田”,也在去年因“逼宫”一

() 事而被革职。()

曹申鸣刚被提拔上来不久,行为做事还有些拘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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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人言重了,”江玉珣一边与两人寒暄,一边带他向山间走去,并查看着沿途铺设的竹制管道,“二位大人小心脚下。”

怡河平原大体上还算平坦,但内部仍有不少小丘、矮坡。

例如江家田庄内就有一座矮山。

在这种地方修建灌溉渠道不但困难,且费工费力。

去年田庄内十分忙碌,没有太多的时间修凿灌溉渠道。

且在江玉珣看来,绕山修渠也有些过分麻烦。

他想了想,便将自己从前画的图纸拿了出来,并交到了佣客们手中,让他们照着图纸去制作灌溉工具。

——眼前这条“渴乌”便是自此而来。

长长的竹制水管一边连接河流,一边翻过山腰连接田地。

今日的灌溉便自此处引水。

年岁较轻的曹申鸣只顾着仔细看,并时不时低下头去摆弄渴乌。

庄岳则忍不住再一次同江玉珣确定:“贤侄确定这水管能将水吸上山来?”

江玉珣轻轻点头对他说:“佣客们前几天已经试过了,庄大人就放心吧。”

“……那就好。”

庄岳今日来田庄其实是有正事要做的。

如今的江家田庄,还肩负着“实验基地”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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