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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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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珣裸.露在外的皮肤分外凉,指头上还沾着些许水珠。

恍如一只小鱼,从应长川的手中游过。

只一瞬的轻触,他便将手抽了出来。

然而那细微的痒意,仍如细细的丝带般缠绕在应长川的指尖,任江风也难吹走。

天子顿了几息方才将手收回。

末了转身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朝辰江看去:“平身。”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江玉珣的眼睛。

“是,陛下——”

单膝下跪的玄印监随之站了起来,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见状,江玉珣不由松了一口气,迅速用双手抱紧了鱼篓。

冷静,冷静!

不就是和皇帝握个手吗?

我绝对是穿来古代的时间太长,才会这么紧张。

放在现代,这不就是常见的不能再常见的事么?

江玉珣延迟朝应长川行了个礼,随即调整状态,仔细汇报起了水田的挖凿进度,同时还把刚刚同那老伯处了解到的内容,全部分享给了天子。

被冷风这么一吹,江玉珣的大脑变得无比清晰。

他几乎是把方才的话完整复述了下来。

听到此处,周围玄印监不由将钦佩的目光落向江玉珣。

——不愧是江大人,记忆力竟然如此超群!

只是……他为什么要抱着鱼篓,在甲板上说这些呢?

虽然不清楚缘由,但是江大人这样做,定然有自己的缘由!

-

“……你们别说,刚才那老伯说的方法做出的小杂鱼还真挺好吃!”

“当地的水草和这杂鱼真是绝配。”

杂鱼刺小,直接被捣碎了和鱼肉一道制成鱼羹。

配上当地沼泽中特产的水草,别有一番鲜甜滋味。

对昭都来的众人而言,是极其新奇的体验。

玄印监们吃的津津有味。

就连刚才还以“我娘不让吃船外的东西”为理由不断拒绝的庄有梨,也经不起诱.惑,同他们一道尝了起来。

只有江玉珣一个人与船舱内和谐的气氛格格不入……

“阿珣,你不喜欢吗?”庄有梨略为疑惑地朝他看去,“这鱼羹已经够碎了,怎么还用筷子不停捣。”

有玄印监忍不住开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鱼惹了江大人呢。”

江玉珣:……

是有鱼惹了我,但不是这一条。

想到这里他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见众人齐刷刷向自己看来,江玉珣手下一顿,终于停止了动作,只是表情有些不对。

而见江玉珣举止如此诡异,庄有梨终是忍不住默默地挪远了一点。

登上了船以后,江玉珣一直与玄印监一道用三餐。

时间久了,众人也逐渐习惯了他在此处。

“阿

九(),你既然曾是商人之子⑼(),家中有些底子,那怎么会变成流民,甚至还沦为人牲?”吃饱喝足后,有人好奇起了顾野九的过去,“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商人虽身份不高、备受歧视,但在任何时代只要有钱都不会过得太惨。

……更别说直接沦为人牲了。

听到此处,顾野九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江玉珣之前也好奇过这个问题,可担心这会让顾野九想起不好的事,便从未问过对方。

如今见顾野九自己要讲,他也和众人一样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前几年东南、西南几郡战乱不断,直至现在都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人,背井离乡朝昭都而去,”顾野九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我们出发时都会带上全部家当。”

江玉珣轻轻点头。

“这样的人多了,通往昭都的官道甚至于村路两边,都出现了专门的打家劫舍之人……”想到当年的事,顾野九忍不住咬了咬唇,“我和爹娘,当初就是在桃延郡遇到了这样的人,钱财皆被他们抢空,最后甚至被他们转卖给了那群贩售人牲者。”

他轻描淡写几句话,背后的意味却颇为沉重。

顾野九已是运气较好之人,在他背后不知又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一路上。

江玉珣:“……”

船舱内骤然间静下来。

乱世人人都有不同的苦。

顾野九的话,令玄印监众人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只有庄有梨一个实打实的富贵公子一脸迷茫:“不能绕开吗?或者喊人帮忙。”

“况且《周律》如此严明,他们也应该有所顾忌吧。”

舱内众人纷纷笑了起来:“绕开?绕到山野老林里去吗。庄公子,别看《周律》严明,昭都人人自危,可是远离昭都之处,这些活都活不下去的人,哪还管什么律法?”

顾野九也向他解释道:“有的地方一整个村都是做这种事的人,喊人的话或许只会被洗劫得更彻底一点。”

“离开后再去报官呢?”庄有梨仍不肯放弃。

“官府远在十万八千里外,赶过去极为费事。就算真的把官府的人叫来,这些匪徒外表看去与普通百姓别无两样,处理起来也很是困难。”顾野九摇头说。

庄有梨不禁苦恼起来:“……此事真就无解了吗?”

听到这里,江玉珣忽然放下手中的筷子:“阿九,你说的地方在哪里,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江大人去那里做什么?”顾野九愣了一下说,“……可以是可以,但当初打家劫舍的都是附近百姓,平日里和普通人家没有两样。我,我已经忘记了那几个人的模样,现在去了怕也难分辨出来谁是当年洗劫流民的人。”

顾野九的经历实在太过“寻常”。

时间过去那么久,他已经安慰自己放下过去的事情。

但他到底还是个少年,一想到自己竟然忘记了仇家模样,便不

() 自觉地懊恼起来。

说着,便用力握起了拳。

江玉珣轻轻摇头:“去看看总是好的。”

流民的苦难,并未被后世载入历史。

那些匪徒平日里与百姓没有两样,要不是顾野九说,江玉珣也不知道官道两边竟然有这种事。

南巡一趟,不仔细了解这些情况,岂不就是白来了吗?

-

顾野九当初遭劫的地方,是一座名叫“鱼崖”的小镇,恰好距此地不远。

江玉珣将这件事告诉皇帝,并申请去当地仔细探查。

匪盗是历史遗留问题,各郡县都有。

按理来说的确与宣有力没太大的关系。

但是听了他的话后,彼时同在御前的桃延郡太守,还是立刻指责江玉珣含血喷人,并称绝无此事。

谁知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的应长川,竟也对此生出了兴趣,并终随江玉珣一道前往该地。

一行人午后出发,傍晚便已抵达鱼崖镇。

……

鱼崖镇附近的“匪徒”颇有经验,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是可劫之人。

快到那里时,众人便按照顾野九的指导更换了马车、衣着。

尽管这些所谓的匪徒只是普通百姓。

但是身为皇帝,应长川仍犯不着冒这个险。

跟随两人一起来的玄印监,一部分隐匿在四周,另一部分假扮成普通流民与商人走在最前方。

而江玉珣与应长川两人,则乘马车在几名“家吏”的陪同下,于队伍的最后向前观望。

……现在的情况稍微有些尴尬。

去北地逃难的百姓,自然不会乘太好的车。

因此江玉珣只能和应长川面对面,挤在一辆狭小的马车内。

傍晚的官道上没有其他行人。

车外的玄印监也放轻了脚步。

一时间,江玉珣的耳边只剩下自己浅浅呼吸声。

他几次想要开□□跃一下气氛,最终又因不知道说什么而作罢。

算了,摆烂吧。

晚风与夕阳一道从窗缝里溜了进来。

吹起江玉珣一缕长发与淡淡的皂荚香,从应长川的面前撩过。

江玉珣默默抬手,把不听话的长发攥回了手中。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

但走着走着,马车忽然重重地颠簸了起来。

“翁广,外面是什么情况?马车怎么如此颠簸。”江玉珣压低了声音,向马车外的人问。

“回公子,这路上坑坑洼洼全是被车辙碾过后又干掉的泥巴。马车已尽量找平整的地方走了。”

江玉珣忍不住撩开小缝,向外看了一眼——路上果然和翁广说的一样,到处都是高低不平的土坑。

下一秒,江玉珣便放下车帘,轻声对应长川说:“陛下,这附近恐怕有人故意毁坏官道。”

看过一眼后,江玉珣瞬间明白了他们的作案手法

——像顾野九家那样的商户,都是骑马、乘车逃难的。

他们正是这群匪徒的主要目标。

马若是奔跑起来,不但难以拦住,甚至可能直接踢死匪徒。

思量过后,他们便故意把村落附近的官道毁得泥泞不堪、坑洼不平。

“臣以为,若要清查,便可从被人蓄意破坏的官道下手——()”

江玉珣话音刚落,车轮突然从坑上碾过。

整驾马车都随之晃了一下,江玉珣的身体不由前倾,尽管他下意识握紧了马车内的木架稳住身形,但膝盖还是从应长川的腿上轻蹭过了去。

接着立刻调整方向侧着坐在了马车内。

这一下如蜻蜓点水般轻。

但应长川的腿上却生出了细弱的酥麻,并如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不等细想这感觉因何而来,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

翁广的声音自车外传了过来:公子,匪徒来了!果然和顾野九说得一样,是普通百姓打扮!?()?[()”

江玉珣随即轻轻把车帘撩开缝隙,与应长川一道看向车外。

十几名百姓从村屋中冲出,凶神恶煞地提着镰刀便朝“流民”而去。

谁料下一刻便有寒光一闪。

“啊!!!”

冲在最前方的匪徒尖叫着跪在原地,大股大股的鲜血自他手臂上涌了出来,顷刻间就积作一摊。

其余人对视一眼,正要转身冲入山林躲避,可是早有准备的玄印监已然断了他们的后路。

“谁,你们是谁——”

“是官府的人吗?!”

尖叫声与求饶声混在一起响彻整条官道。

紧接着,又有十几个村民冲出小村。

见到玄印监手中的利刃后,突然停在原地举着镰刀僵持起来。

这群“匪徒”杀得了手无缚鸡之力又饥肠辘辘的流民。

但对玄印监来说,却如蚂蚁般脆弱。

斜阳自西方落下,照亮了玄印监手中的利刃。

匪徒随即意识到自己碰到了硬茬。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四处逃窜,便被玄印监上前重重地按在了地上。

“大人,人已全部押下!”

“好。我知道了。”

江玉珣当即打算下车处理。

然一起身,便有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且慢。”

“……陛下?”江玉珣瞬间被定在原地。

应长川不是说此事交由我处理,他只来看看吗?

不等江玉珣明白过来,一身玄衣的天子忽然抬手,朝他鬓边的落去。

淡淡的龙涎香随之袭来,江玉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修长的手指自马车壁上拨过。

接着,便有一缕黑发轻轻从上飘了下来。

江玉珣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头发挂在了车架上。

() 好险好险!

再晚一步这缕头发就要被揪下来了。

江玉珣不免后怕起来。

“走吧。”应长川淡淡道。

“是(),陛下。

下车那一刻?()_[((),江玉珣终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和皇帝挤在这么小的马车里,真是太考验人心理素质了!

鱼崖镇的匪徒被带回了首邑。

朝廷并不着急处理他们,而是打算从他们这里详细了解官道两边匪徒的行事手段,并将其彻底铲除。

但此事与白天那番对话,也提醒了江玉珣——

大周有百万之兵,但全部用于抵御外敌。

在大周境内,百姓为什么遇到麻烦想要告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若不解决此事,那么铲除一批匪徒,自会生出新的一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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