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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8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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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弟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和她那三个分别被取名为盼弟、招弟和求弟的姐姐一样。

作为家里的第四个“赔钱货”,迎弟刚出生就被失望至极的“一家之主”王大柱抱走,准备找处僻静的荒井将她丢弃。

最终是十月怀胎的李翠娟被其他几个女儿哭得焦心愧疚,拖着刚生产的身体追了一里地,才将皱皱巴巴猴儿似的女婴留了下来。

这之后没过多久,李翠娟竟又怀上了,并在一年后如愿所偿生下一个男孩儿。

对于结婚十年生了一肚子女娃的李翠娟,终于“争气”了一回这件事,村里人八卦闲聊时都说是王大柱家的小闺女八字好,招男旺家。

没见他家今年收成都比去年好些了么?

说来说去传到迷信的王大柱耳朵里,连带着他看小女儿时都顺眼了许多。

等到儿子王顺富到了读书的年纪,素来抠门的王大柱还破天荒同意了让女儿也跟着一起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让迎弟这个做姐姐的照顾好家中唯一的宝贝疙瘩。

毕竟学校离家可有大好几里地呢!

要是在路上摔了、碰了,或者贪玩走丢了怎么办?

结果就这么捎带脚的一读,倒是让迎弟读出了名堂,成了十里八乡的第一个名牌大学生。

如果考上的是王顺富,那王大柱就算砸锅卖铁都要供的。

不仅要供,还得在村里摆上三天的流水席庆祝,庆祝这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但落在迎弟头上却不行。

因为她是个姑娘。

姑娘迟早要嫁人的,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苦要给个“外人”花那么多钱?

而且女人到头来不都得待在家里生孩子吗?读大学又有什么用?

别说大学了,当年要不是迎弟成绩优异,学校主动免除她的学杂费,又安排老师亲自上门劝说,并同意连带录取没考上的王富顺,王大柱连高中都不会让她读。

迎弟也从来没指望过父母会供自己读大学。

王大柱忙活一年拢共才一千多的收入,而大学一年的学费就要八百,怎么可能拿出来一半给她这个“赔钱货”去读书?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迎弟还那么聪明。

她目标明确,早早就为自己做好了规划。

这两年,迎弟已经在老师的帮助下兼职攒下了百来块,并且在高考之前就联系好了在外面打工的同学。

她在服装厂干两个月,基本工资加能拿将近六百,另外加班费按计件,只要肯干,再多拿个一百块不是问题。

加起来第一学年的学费便够了。

去学校以后她可以继续半工半读,老师说成绩好的学生会有奖金,之后的学费也不用太担心。

只可惜命运并不一定眷顾那些努力生活和挣扎的人。

迎弟勤勤恳恳在外工作了一个多月,李翠娟突然找上门来问她要钱,说是王富顺把人脑袋打坏了要赔钱。

迎弟问还差多少,又表示自己得先把学费预留出来,能贴补的也有限。

李翠娟一听就炸了。

“大学大学大学!我看你是读书把脑袋读傻了,把良心读没了!那可是你弟弟啊!你读那什么狗屁大学难道有你的亲弟弟重要吗?你莫非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进监狱?!”

迎弟看着面前这个指着自己鼻子骂她没良心,并企图用“亲情”来绑架她放弃前途的女人,心中酸涩又不忿。

她的语气也冷下来,道:“咱们家什么情况你和爸也清楚,你们不管束阿顺,一直这么惯着他,只会让他越来越坏,越变越垃圾!他今天能打伤人,明天就可能去杀人!到时候你们是有金...

山银山,还是要拿命去帮他抵?”

李翠娟气得狠狠在她胳膊和背上打了几巴掌,“你怎么能这么诅咒你弟弟?你爸以前就说,女娃读那么多书会把心读野了,我本来还不相信,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拦着他把你丢掉!”

迎弟只觉得寒心,转身要走。

李翠娟赶紧一把拽住她,就在大门口哭爹喊娘地叫骂起来。

不仅骂迎弟,也骂她工作的工厂,骂厂里的领导黑心骗她女儿来关着打工不给钱,还嚷嚷着要报警,惹得许多人围观。

她既不怕丢脸,也不怕被警察抓去教育警告,仗着自己是个文盲撒泼耍赖。

但话不重样地骂了一堆,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就是要迎弟给钱。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迎弟担心这么闹下去影响不好,导致自己丢工作,到时现在手上的钱同样也留不下。

她快刀斩乱麻,同意给李翠娟回宿舍拿钱。

虽然迎弟以外人不能进宿舍为由将人拦在了外面,但李翠娟在来之前显然有打听过,竟连加班费都算了个七七八八。

要不是她平时比别人做的更多,上个月的工资一毛钱都留不下。

“还给人打了两千块欠条,我和你爸的意思是你再多做几个月,咱们同心协力,早点把这钱还了。至于读书就去和学校商量商量,你以前不还跳级吗?现在晚个一年半载肯定也没事。”

离开前李翠娟这么说,又怕迎弟不愿意,加了句:“通知书我给你收好了的,到时还完了就回家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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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弟本还在因为对方无知又自私的话伤心,听到最后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不可能真的一直被挟制在这里打工,得在去大学报到前把通知书给偷出来。

迎弟挑在发第二个月工资前请了两天假,匆匆往家里赶。

“阿顺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对方没找麻烦了吧?这两天厂里放假,我专门赶回来看看。”

这借口迎弟其实找的心虚。

但王大柱夫妻俩不知怎么的似乎都有些心神不宁,支支吾吾说打了欠条王富顺就出来了,现在暂时住在朋友家,没什么事。

迎弟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她一门心思记挂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也未做深想。

李翠娟习惯将贵重物品都收在卧房衣柜的箱子里,钥匙串成天挂在裤腰上,只有等她晚上睡下后才有机会拿到。

而只要迎弟在家,早饭肯定会留给她来做。

等第二天清晨夫妻俩去地里忙活时,她就能趁机开箱取走通知书。

这天晚上,迎弟依照父母往常的作息习惯,睁着眼等到半夜,估摸着两人都睡熟了,才从床上爬起来去偷钥匙。

可没想到她刚摸到房门口,就发现他们竟反常的还没睡。

迎弟本想折返回去再等等,却突然听到王大柱压着嗓儿出声。

“药你准备好没有?”

“晚上去桂芳嫂家取的,回来就碾成粉了。”

迎弟还在奇怪他们神神叨叨说的什么,王大柱就又开口了。

“你明儿记得早点起床去做饭,我怕迎弟为了赶车起在你前头。”

李翠娟应了一声,又迟疑着道:“大柱,我听桂芳嫂说张村长家那大儿子,不仅跛了一条腿,脑袋也是有问题的,昨儿他们过来还故意瞒着咱……”

王大柱似乎在抽烟,默了一瞬,才回道:“要不是又傻又瘸,人家凭啥愿意给一万八的彩礼?你真当你闺女是九天仙女下凡?”

“那这几年谁见了迎弟不说她出落的越来越标致?还是名牌大学生!跟那傻子比,她可不就是天仙?”李翠娟嘀嘀咕咕...

,似是愧疚般叹气道:“你说要是迎弟知道对方是个这样的……”

王大柱不耐烦地打断她:“什么样的?张村长家条件好,多少人想嫁别人还瞧不上!你不想想,有了这笔钱,不仅阿顺打伤人欠的钱可以还清,孙镇长那边要求的彩礼也够了。”

“唉……这也都是命,昨天我还在想,迎弟现在在外头打工,就算咱们应了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把她喊回家结婚,结果她今天就自己回来了……”

后面的话迎弟有些听不清了。

她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站不稳,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才没摔倒。

王大柱和李翠娟听到动静,慌张对视一眼,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拉开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满脸泪水的迎弟。

李翠娟拉着她手腕,内疚地小声解释:“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你弟在跟孙镇长的女儿处对象,之前打架也是为了人家,现在姑娘怀上了,得尽快结婚,亲家要一万六的彩礼……”

迎弟木然地看向她,控制不住讽刺道:“所以你们就打算把我卖给一个傻子,然后拿着卖女儿的钱,去帮儿子讨老婆?”

李翠娟被问的面皮发紧,张着嘴不知要怎么回答。

一旁的王大柱先跳起脚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我卖女儿?你去打听打听,看谁家嫁闺女是不要彩礼的?真当自己是赔钱货吗?你这个年纪难道还不该嫁人?村里彩莲和你一般大,人家孩子都生了!”

“那你去问问人家彩莲的爹妈,会不会跟你一样不要脸,一万八把亲生女儿卖给一个瘸腿的傻子?!”

迎弟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从来都知道父母重男轻女,不说她和三个姐姐毫不掩饰的、粗糙的名字。

从小到大,家里的所有好东西也全都是紧着小弟的。

鸡蛋和肉是他的,逢年过节的糖果是他的,新衣服新鞋新文具……

什么都是他的。

但迎弟以为,就算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王富顺,父母的心里应该总有那么一块地方是留给她的。

就像李翠娟常挂在嘴边的,当初她是如何拼了命,刚生完孩子血都还没止住,就大冬天的追出去一里地把她带回家。

就像王大柱虽然脾气差,但也到底让她读了这么多年书,而不是跟村里很多女孩儿一样,十六七岁就嫁人生了孩子。

直到这一刻,迎弟才意识到那些她所以为的“爱”究竟有多轻。轻到只要将天平另一端的砝码是王富顺,父母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弃。

而她的“原罪”,是那两条相同的染色体,是性别为女。

心底阴暗真实的想法被女儿毫不留情地拆穿,王大柱不止恼羞成怒,更有几十年威严父权被挑战的愤慨。

他抬起手狠狠给了迎弟一巴掌,抬高音量脸红脖子粗地吼回去:“老子生你养你,是让你来跟老子顶嘴的?你这条命都是老子给的,就算把你卖了,那也是你欠老子的!”

迎弟被这一巴掌彻底扇回现实,甩开李翠娟拉着自己的手,来不及回房去收拾东西,转身就要跑。

而王大柱竟像狼一样扑过去,死死扣住她的肩膀,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拽回房间锁了起来。

“放我出去!我不嫁!你们这是犯法!”

迎弟把门拍的砰砰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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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法?结婚大事,自古以来都得听爹妈的!老子管教自己女儿,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拿不住老子半点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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