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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百万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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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蔡氏兄弟坐在了王安石府上。

王安石听说他们去汴京城里寻访到了那位叫“明远”的横渠弟子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只是偶然记起他,觉得缘悭一面,略有些可惜。”

“但现在想起来,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必要相见。”

王安石摇摇头。

现在细想来,明远不仅是个白身,年纪又太轻。

早先误打误撞“捉”来府上倒也罢了,如果去而复请,被相府跟前那么多人看在眼里,对那少年郎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王安石这么做,也的确是出于一片拳拳爱才之心,免得这少年被“捧杀”。

蔡氏兄弟相互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一切都被明远料中了。

*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明远喃喃唱道,调早已不成调。

刚才他从遇仙正店出来,刚好遇见路边一个显然是落榜考生的失意士子。这失意之人与他年纪相仿,眉目清秀,正哑着嗓子唱出一句:“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这是柳永的《鹤冲天》,明远已然带了几分酒意,心中一动,顿时也跟着对方唱起来:“……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说来这词的上半阙也确实写得豪气冲天,而且语言质朴,全是白话。下篇则温柔小意,表达心迹。

种建中是曾随张载学习四书五经的弟子,之后又常年在西北军中,读兵法多过读诗书,对诗词歌赋并不熟悉,所以竟无法像蔡京那样,听懂明远借此曲表达的心意。

如今种建中听见明远小声唱着:“幸有意中人,堪寻访……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

种建中听得头大:看起来这个小师弟,在汴京城中要有人严加管束才行啊。才这点年纪,就已经在想着偎红倚翠,要去“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还了得?

他看看明远醉意已经有了七分,连忙给向华使了个眼色。

向华连忙去雇了一匹马过来,种建中扶着明远上马,看看他坐得还算稳当,便让他自己坐在马上。种建中自己牵着马,带着向华,穿过汴京入夜后依旧拥挤的闹市。

明远坐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将这首《鹤冲天》唱了一遍又一遍,种建中倒也有几分能理解。但他的理解与蔡京的不同,种建中是猜想明远见到蔡氏兄弟登科,而他自己又顺利通过了铨选,有了官职,只有明远一个人依旧是布衣一介的缘故。

但不管如何,听明远唱着“幸有意中人,堪寻访”,种建中突然感到格外不舒服。

他这几天在驿馆中温书,小师弟却天天往外跑,难道还真的是去那些“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了?

于是,种建中很严肃地将向华招到身边,低声问这小伴当:“师弟这几天,有没有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向华:“什么叫‘见不得人的地方’?”

种建中:……

这叫他怎么解释才好。

费了半天的口舌,向华稍稍有点明白了:“种郎君难道在问,那种‘遇仙’的地方?”

种建中:“啊?遇仙?”

谁知与他同乘一骑的明远,在马上吹了半天的凉风,酒渐渐醒了些,闻言顿时嘻嘻笑道:“种师兄,你……是不是嫉妒?嫉妒小弟年少风流,偎红倚翠?”

种建中双眉顿时一轩:这小子胆敢来真的!

明远在马上将手用力一挥:“小弟没有!小弟是……是这种人吗?”

“那些在烟花巷陌里的,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可怜人儿……”

“在那种地方消费……花钱,本身便是建立在她们的痛苦、不情愿和被践踏的尊严之上。所以小弟……小弟是绝对,绝对不会起那些地方,做那种下作腌臜事的——那绝不是真正的‘风流’。”

种建中一下子全听明白了,忍不住想要开口赞一声“好”。

他虽然从没去过花街柳巷,但在鄜延军中的时候,从一群军汉口中没少听过荤段子。只要一想到那些烟花女子迎来送往,绝非心甘情愿,多半是生活所迫,种建中便心生不忍,因此他也从不接近这些地方。

现在听到明远这么一说,他竟然有种被人说中了心思,由衷赞同的感觉。

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这个小师弟,并没有什么“意中人”在汴京城的烟花巷陌里,他刚才是杞人忧天了啊。

三人并肩默默行了一段。

终于,驿馆就在眼前。明远被向华扶下马,这个任劳任怨的小伴当自去归还马匹。

明远脚下虚浮,却不肯要种建中搀扶,自己一路歪歪扭扭地回暂住的院子里去。

种建中与他同行,半路上被李驿丞叫住问话,然后便是道贺……来来回回说了好一阵。

等种建中回到院中的时候,明远已经给自己洗了脸,倒了茶,正镇定自若地坐在厅中小口小口地啜着。

“种师兄,李驿丞找你有何事?”

明远眼中清明,刚才“微醺”时的那一点点狂态已经基本不见了。

种建中平静地“嗯”了一声,说:“我们还能再住两日,就要从这院中搬出去了。李驿丞说可以给我们另换上房,我婉谢了。”

他是进京参加铨试的官员,一旦考试通过,也就失去了继续住驿馆的资格。

这座汴京城最大的驿馆,接待的是整个大宋朝前来汴京交接公务,等候赴任的官员。李驿丞就算是感念与种家的情谊,也不可能让种建中独占位置最好的院子太久。

此刻种建中觉得自己刚才直接替明远做了决定,有些莽撞,应该事先问一下他才好的。

谁知明远突然就跳了起来,双眼放光地跑到种建中面前,笑着说:“好,太好了!师兄,我可以花钱,置产,找房子啦!”

他这是要在汴京置产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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