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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迢迢长路2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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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明眸皓齿,云肩霞帔,一身鲜红嫁衣,此刻,正勒住了贵公子的脖子。”

洛萤语气平淡地将这位不知是不是女鬼,此刻上了林家少爷身的姑娘描述出来。

此言一出,这喜房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附在林家少爷身上的姑娘,此刻转头看向了洛萤,似乎对于她夸赞自己的话语十分满意,眉眼弯弯,笑容浅浅。

“少奶奶,是少奶奶回来了。”

听着洛萤的话语,房中的一个下人不禁惊叫一声,面色惶恐不安。

少奶奶?

洛萤扫了一眼这喜房之内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惊慌之色,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胡说些什么!把他给我拖下去。”林家夫人色厉内荏,但哆嗦的身子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已经暴露了一切。

少奶奶这个词可不是一般家庭用的,当然,这林府少爷娶妻,叫一声少奶奶倒是无碍。

只不过?今日不就是是这林家少爷林远的大喜日子?

林家又只有林远这一个儿子,这少奶奶也不可能是林家老爷的人。

洛萤想到前一天白日里诚和当几人对于林家喜事的八卦,当时柜台里正看着报纸,少年头随口说起林家落座搭起喜棚办喜事,徐长平问了一句,这林家少爷从西洋留学回来,还能愿意办这旧习俗的婚礼?

洛萤的记性很好,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小田叔咕哝了一句,那林家少爷愿意成婚,许是林家夫人“又以死相逼了呢?”

这个“又”字,可就有些琢磨的意味了。

眼前此刻这附身在林家少爷林远身上的女鬼,就是曾经的林家少奶奶?

虽然还不知道这位曾经的少奶奶姓甚名谁,但洛萤的心中已经笃定。

只不过,眼看着那女鬼身上穿的乃是一身嫁衣,这化鬼之人死后的形象,往往都是生前最后的形象。

这一身的嫁衣,是死在了当初的成婚之日,还是说另有说道?

红绫上林家少爷的脖颈被越拧越紧,只听他“嗬”“嗬”着根本无法发声的喉咙忽然传出来阴柔的女声。

“母亲,您怎么这就不认婉儿了呢?”

“当初不是您非要阿远娶了婉儿,您说婉儿乃名门之后,贤良淑德,温柔雅慧,持家有道,乃是林家少夫人的不二之选。”

“我的好母亲,您忘了吗?”

她的语气轻柔似水,可在场的所有人只觉得顿生寒意,阴风阵阵。

谁也没能想到那女鬼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尤其是这声线,这语气,明显是和林府曾经的少夫人一模一样。

“胡说,胡闹胡闹,你是女鬼,你是女鬼,我才不是你母亲!谁是你母亲!来人,快来人啊,老爷,老爷你不是去请人了吗,快把这女鬼驱走,快啊,快啊!”

林家夫人已经完全失态,尽管那女鬼压根没有对她做什么,她已经扯着周边人的袖子想要向喜房门外爬去。

“母亲不认得儿媳了,公爹总是能认得儿媳的?”

看着那林家夫人这般作态,女鬼话锋一转,转到了林家老爷的身上。

“哐当——”

一声重重的巨响,只听得喜房大门陡然合拢。

好似阴风吹拂,又好似就那么直接关上。

这惊变来的极为突然,靠在喜房门口的下人用力推门,可无论怎么样,大门宛如被什么堵的死死一般,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目前位于这房中的局外人,拢共也就只有洛萤与两位掌柜三人。

虽然洛萤面色不变,但两位掌柜此刻忍不住朝她瘦削的肩头后躲了躲,看热闹也不好看啊。

“公爹,您当初亲口在我爹病床前应下,林家会照顾婉儿一辈子。”

“婉儿曾想着,能做林家的儿媳,实在是人生之幸事,公爹与母亲都是曾看着婉儿长大的长辈,定然会亲如一家,和和美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远受了西洋教育,不愿这包办婚姻,成婚后百般挑剔,婉儿不怨,也不敢怨。”

“即便是府中奴仆嘲笑,母亲怨我留不住人,成婚三载,连个石头都生不出来,婉儿也不怨。”

“母亲不愿婉儿执掌中馈,那婉儿便不管,每日晨起伺候母亲起居,孝敬长辈,莫敢不从。”

“婉儿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也好,世道才太平两年,比之宛如鱼肉的百姓,婉儿能有林家为容身之地,幸莫大焉。”

“林远是读书人,在学校里上课,隐瞒了成婚的身份,我是明白事理的。新朝得建,时人提倡新式婚姻,自由恋爱。”

“婉儿只是不曾想,林远于国中便与人自由恋爱,可他既不敢与公爹提及,也不敢与母亲说,却回来甩了一纸休书给我,让我自请下堂。”

“成婚三载,也曾小意温存,耳鬓厮磨,他林远喜欢时兴玩意儿,出门应酬需要银子,公婆管得紧,每月的月钱不够,婉儿便舍了嫁妆,给了相公。”

“古人休妻尚且有七出之罪,婉儿不懂何为情爱,亦或是何为如今西洋学子的自由爱情。只是他林远要追求心上人与爱情,婉儿何辜?”

“林远国中毕业,欲与心上人,那不裹小脚,不读女戒,不穿旗装,说着洋文,穿着洋装的小姐成婚,去追求那罗曼蒂克的真爱,彼此今生的唯一。”

“那这三载婚姻,婉儿是笑话吗?”

她语气幽幽,凄凄哀哀,字字泣血。

“听闻那林远的心上人,乃是京中教育司科长之女,通洋文,博文见识,不知比婉儿一介村妇强了多少。”

“婉儿请母亲做主,母亲却让婉儿认清自己,等新夫人进门,婉儿尚能做个平妻。”

“哈哈,可笑,可笑。”

“林远有许多日没有踏入我房门,婉儿却总是心存一丝妄想,哪怕他念着这三年夫妻一点的情分,我穿上了凤褂百褶,披上了霞帔云肩,换上了玉带凤冠,只为他念起昔日温存,因为新婚之夜他曾说过,一身嫁衣的婉儿很美。”

“可婉儿等来的一丈鲜红似血的红绫。”

她仿佛是支起了头,抬头看着高悬在房梁之上的红绫。

此刻,那紧紧缠绕在林家少爷林远脖颈上的红绫,红得耀眼,红得骇人。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婉儿尚且记得那婚书之上林远曾经许下的誓言,可立誓之人早已变心。”

“按着誓约......”她的语气忽然飘忽了起来。

她嘴边突然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只见那高悬在喜房之上的红绫此刻宛如被风吹动旋转起来,林远的身子被红绫绕着转动起,一边捆着,一边在阴风中转动起来。

“负心汉,薄情郎,把呀把命丧——把命丧——”

“轰隆——”

只听得天外骤然有雷电出现,喜房之内被着白色的闪光晃了眼。

红绸幽幽,雷光惶惶,房门大开。

喜房内连绵的红绸宛如白丧幡迎风舞动,不知几时,喜堂变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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