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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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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仲邕乍愣住,觉得他是说笑,道,“守山兄别开某玩笑了,牙牙只是东宫的内坊女官,不是太子殿下的侍妾。”

郭守山说,“令妹确实是太子殿下的侍妾,太子殿下对令妹很宠爱,连随身佩戴的佛舍利都给了令妹。”

郭守山心里有微微发苦,他第一次见到崔姣,就为之倾倒,崔姣是窈窕淑女,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求娶她的君子,曾奢望过,来年高中后,自己就有底气向太子殿下提请为他们主婚,可是他也没想到。

崔姣是太子的侍妾,东宫家令私底下隐晦暗示过他,他原本也不愿相信,但有一日他去见太子,在太子的黾斋中,她跪坐在太子身边烹茶,颈间戴着太子随身的佛舍利,那颗佛舍利他在太子身上见过许多次,他从前寄宿慈恩寺,佛家的那些功德法器在寺中都有所耳闻,太子的那颗佛舍利是御赐宝物,据闻是天竺上供的,仅此一颗,却挂在她的脖子上。

那天后他就死心了,和前程相比,美人算不得什么。

崔仲邕艰涩一笑,“舍妹不曾说过此事,恐是守山兄误听了话。”

显然崔姣从没和崔仲邕坦白过,郭守山不便再说这事,便转了学问上的事情请教他,片刻见他魂不守舍,便告辞不再叨扰了。

崔仲邕此刻心间颇煎熬,一面不想信郭守山说的,一面又想找崔姣问清楚,可他一阶布衣,进不了东宫,只能等崔姣来寻他,崔姣何时能出来未可知,他心里很着急。

爷娘早亡,他们兄妹命运多舛,爷娘生前曾说,不指望他们能入大富大贵之家,但受温饱平安之福,阿耶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过,崔姣是他唯一的妹妹,不可让她受苦,他身为崔姣的兄长,昏嫁之事需得尽心。

阿耶说,宁做平民妻,莫做富人妾。

可若像郭守山所说,崔姣已成太子的侍妾,太子若宠爱她,怎会不给名分,掌书虽是女官,却无品,没名没份,现在太子还定下了太子妃,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的妹妹委屈成什么样。

郭守山是太子的食客,只能通过他约见崔姣了。

隔几天,郭守山再来,崔仲邕说了这话,郭守山虽对崔姣成了太子侍妾略耿耿于怀,但崔仲邕是他的友人,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崇文馆和崇文殿相近,附近有不少奴仆经过,郭守山去崇文馆修《水经》时,遇见了南星,便随口问起了崔姣,崔姣在外是掌书女官,侍妾这层身份知道的人不多,南星便也没瞒着,告诉他崔姣去了新居侍奉。

郭守山震惊不已,新居是专为太子和太子妃设的,崔姣作为侍妾竟也跟去了。

他把消息带给了崔仲邕,崔仲邕更是心慌意乱,去了新居,郭守山也见不到崔姣,但新居在隆庆坊,和东宫不同,崔仲邕可以自己去附近看看,说不定也能遇到崔姣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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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东宫,苻琰每出行必有太子仪仗队,现人不在东宫,这些仪仗队都免去了,苻琰也和普通官员一样,做着马车回新居

快十一月的天,寒雨冻人,苻琰朝会后坐车回新居,只有几名千牛卫护卫,行至新居下车,领头的千牛卫道,“殿下,这几日一直有人在这附近走动。”

隆庆坊靠近皇城,以前这坊内住的都是尚未就藩的未成年皇子,皇帝的儿子多,住在一处难免有摩擦,打架斗殴不服管教,后来皇帝就将这些儿子分开划了府邸,唯有襄王与他们不同,除夭折的大皇子、二皇子外,襄王是最早封王的皇子,足见皇帝对其喜爱,襄王十岁才搬出王贵妃的含象殿,出宫后皇帝就为他新建了襄王府,从来没住过隆庆坊的王子住宅。

隆庆坊除了王子住宅,也有皇亲国戚安住在此,有人走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千牛卫继续道,“看他的衣着打扮,像是书生。”

离春闱还有三个月,这些书生都挤破了头到处投行卷,想是打听到他在新居里,想向他投行卷。

苻琰吩咐道,“不靠近新居,不必伤他。”

千牛卫道是。

苻琰便进新居,先回屋换了一身常服,家令已在外等候,道,“午食已备好,六娘子请您过去用膳。”

房中的案桌上还摆放着崔姣出外买的小食,苻琰随手捡了块桂花糕吃掉,问他,“崔氏在桌前服侍么?”

家令点头道,“殿下放心,崔掌书的脚已无大碍。”

苻琰才真的放心,出屋到前堂就食。

他入座后,陆如意也跟着入座,崔姣熟练的为陆如意布菜,没管苻琰,她刚来新居那几天,陆如意让她随身伺候,给陆如意布菜的时候要先给他布菜,结果他一脸冷淡,也许还夹杂着嫌弃,说不用她侍奉,她侍奉好陆如意就行了,所以每顿膳食,她也没管过他。

崔姣布好菜,最后给陆如意盛一碗蟹肉豆腐羹,便退到一旁。

苻琰微不可见的扫了她一眼,自拿起箸夹菜吃饭。

这回陆父过寿,苻琰和陆如意回陆家,算是给足了陆父脸面,本来陆父还想挽留苻琰在家中歇一晚,好跟他夜谈国政,但苻琰用公务推脱了,在大梁,未婚新婿在泰山家小住也不是没有的,苻琰这一推脱,就在陆父心底留了疙瘩,今早来信给陆如意,让她问问苻琰,昨日是否款待不周。

这连小事都算不上,若要当个正事来问,过于小家子气,陆如意想了想道,“还是新居里的饭菜合殿下胃口,昨日殿下在宴上好像都没吃多少菜食。”

苻琰回她,“你说反了,昨日有孤在,客人们才是真吃不好。”

陆如意一噎,他这话是真,昨日宴会上就没人敢大声喧乐,她爷娘在内的客人们都小心翼翼,唯恐惹他不高兴,一场宴吃下来,各人都没尽兴,但这也怪不到她爷娘头上。

苻琰说,“孤不好口腹之欲,六娘与令公不需为此烦忧。”

崔姣明显看到陆如意面上一缓,崔姣咬了咬下唇,陆如意真的很在意苻琰,吃喝这样的小事都怕让他不快,她越感到羞愧,往后再退退,把头再低点,不想再岔到两人当中。

她这小动作都落在苻琰的余光里,他的眼神冷了冷,自顾用食。

饭毕,苻琰漱好了口离桌。

陆如意也不吃了,崔姣忙接茶来给她漱口,比伺候苻琰还殷切,苻琰回头看着她,脸又沉一沉,便一股气要出门。

家令这时候赶过来,低声道,“殿下,皇后殿下身边的中贵人来递话,五公主已禁完三个月的足,今晚陛下派人过来探她的口风,还想恢复五公主原有的汤沐邑。”

苻琰负手站在廊下,寒风拂面,他问道,“母后怎么说?”

“皇后殿下自是不肯,陛下走不通她的路,只怕要找您了,”苻琰微眯着眼眸,与他道,“你现在替孤去门下省告假,就说孤偶感风寒。”

家令答应着,匆忙出新居前往门下省去告假了。

皇帝原想等苻琰上朝时把人留住,结果一听苻琰病了,便只得暂时作罢。

苻琰称“病”在新居,不用上朝了,早上在院里练练拳脚。

陆如意的寝居里,崔姣在给陆如意梳妆,刘傅姆在一旁提点陆如意道,“太子殿下难得闲在新居,六娘子该多亲近亲近。”

陆如意从妆奁内挑了个牡丹钿头簪让崔姣插发里,面带笑回头问傅姆,“我不会这些,还请傅姆教教我。”

崔姣梳好了妆,挪到一边,看刘傅姆舌灿莲花的教授陆如意,什么与其对弈弹唱、吟诗作赋之类的。

崔姣听的麻耳朵,外人看苻琰冷冽孤傲,其实他耳朵根子挺软的,爱听女郎说些动情的好话,刘傅姆教的这些其实没用,苻琰极不解风情,跟他卖弄这些,没准会惹嫌。

崔姣犹豫要不要说,刘傅姆却已经将她拉住,说,“六娘子这妆容太素雅,年轻的小娘子就该打扮的艳丽些,崔掌书给她重新打扮打扮。”

崔姣只得又给陆如意卸妆,给她画了现在时兴的飞霞妆,按照刘傅姆的建议,梳的高鬓,往发鬓里簪了珠钗金簪,并大朵芙蓉绢花,脸上胭脂腮红口脂都涂好,崔姣看看铜镜里的女郎,真是要多艳丽有多艳丽。

傅姆挑选了一条坦领桃色襦裙,让陆如意换上,等她出来,人直接成了花蝴蝶,刘傅姆上看下看赞不绝口,崔姣却怎么看怎么别扭,陆如意本性内敛稳持,套着这身装扮很是别扭,可刘傅姆把她拉过来,“奴婢就说六娘子这样打扮好看,崔掌书你说是不是?”

崔姣连连点头说是,她也不敢说不是,宫里有经验的教习傅姆看似奴婢,实则比她们这种没品阶的小女官还德高望重,崔姣也不敢顶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傅姆再将一件秋香色绣花披帛穿在陆如意的胳膊上,才算大功告成,推着陆如意走,告诉她苻琰此刻正在后院,刘傅姆已经支走了院子里的仆役女史,好方便他们未婚夫妇你侬我侬。

陆如意心底七上八下,矛盾重重,一方面记着苻琰发起脾气来有多可怕,一方面在刘傅姆的怂恿下,不得不照着傅姆去做。

她走后,崔姣想回房,但刘傅姆对她说,新居的苏

合香不够用了,让她去皇后宫里取来。

取香是小事,崔姣想也没想就应下,出新居去取香了。

来新居教导新妇的傅姆有两个,一个是皇帝挑选的,一个是皇后挑选的,刘傅姆就是皇后挑选的,崔姣被陆如意叫进新居作伴,东宫有半点动静,皇后都知晓,崔姣终归是苻琰的侍妾,这段时日,皇后也看得出苻琰对崔姣有几分上心,崔姣又貌美娇怜,有她在苻琰面前,苻琰难免分心。

刘傅姆来新居前,皇后就与她私下说过,想办法把崔姣支出去,崔姣到了蓬莱殿,皇后自有办法让她留在宫里,这样苻琰与陆如意小两口才能心无旁骛的相处。

崔姣出新居将上马车,看见斜方的小巷中杵着崔仲邕,这冷天他就穿着一身单薄的圆领衫,瞪着她脸发青。

崔姣一惊,想走过去,可左右仆从在等候,她没法上前与他说话,只得乘上马车,马车驶出坊门时,她掀开车帘看那小巷,崔仲邕已不见人影。

崔姣安慰自己他应不知道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等之后再见面与他解释就可以了,只剩一个月了,再忍耐一下就可以和阿兄团圆。

马车朝大明宫方向去,至宫门前停下,崔姣手持刘傅姆给她的通行令牌畅通无阻,来至蓬莱殿,有皇后身边的中官相迎,中官笑道,“苏合香奴婢派人送回新居就好,大公主想念崔掌书,听说你来了,要留你住几日,正巧十四娘子也住在蓬莱殿,你们三人可玩在一起。()”

崔姣和裴缨寿结过梁子,裴缨寿必定记恨她,她要是留在蓬莱殿,裴缨寿岂会让她好过,她有心想拒绝。

可中官没给她机会,对她道,“崔掌书来的凑巧,大公主和十四娘子在西殿烤鹿肉吃酒,崔掌书也过去吃几杯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给伶俐的小黄门一使眼色,小黄门就快跑去西殿传话了,片刻大公主从西殿内探出头,冲崔姣招手,“快过来!”

崔姣再推辞不掉,只得进了西殿。

西殿内比外面暖和的多,他们在靠窗的地方架了个火炉,吊着一只鹿腿在上面烤,烤肉的香气到处溢,崔姣本来不想吃,也被勾起了馋虫。

裴缨寿见到她并不理睬,倒是大公主对她依然热情,命人搬了凳子到火炉前,让她坐下,还亲自给她倒酒,道,“这是大食的三勒浆酒,味甜好喝,你尝尝。”

崔姣依言呷了口,确实好喝,和她以前喝的酒不同,甜的像糖水饮子,依稀有点酒味。

大公主不知她和裴缨寿之前有过节,还指着裴缨寿道,“这是我舅父家的表妹。”

崔姣装样子道了声幸会,裴缨寿冷哼一声,仍不打理她,崔姣微露尴尬。

大公主咯咯笑,“你是东宫人,她现在看到东宫的人都这副样子。”

崔姣只作懵懂状。

大公主说,“十四娘与三郎有小时候的情分,十四娘从小就追在三郎屁股后面要给他当媳妇,可惜襄王无梦,另觅佳人,自从三郎定下太子妃,十四娘就这副蔫头耷脑的哭丧像。”

() 大公主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崔姣听的都得感慨幸亏她是大公主,要换个人,有这张嘴早得罪一堆人了。

她看看裴缨寿,裴缨寿只低着头吃肉,仿佛听不见大公主拿她的伤心事取笑。

大公主也拿小刀割一块鹿肉放到她碗里,示意她学着裴缨寿那样沾料吃,这吃法不拘小节的很,崔姣试着吃了一块,确实香,比她平日吃到的什么鸡鸭肉都好吃,他们这些贵族最会享受,半点舍不得亏待自己。

在廊外的女史忽道,“下雪了!”

崔姣三人朝外看,果见有雪在落,下的还挺大,女史们忙忙拿来毡布搭在屋檐上,防止雪花飘到屋里,冻坏了贵人。

裴缨寿这时突的起身走到门口,冲她的婢女道,“拿我的剑来。”

崔姣顿生胆怯,她、她不会气的要杀她吧!

大公主小酌着酒水,跟她笑,“十四娘这是喝过几杯酒,吃了几口鹿肉,一身的热散不出去,要舞剑给我们看呢。”

崔姣轻轻的啊一声,即见那婢女取来一把宝剑,裴缨寿快步到院中,从剑鞘中抽出那柄剑,在这落雪的白天,剑光寒意阵阵,她在这漫天雪花里持剑翻舞,身形矫健颀长,虽不似男儿魁梧豪壮,却另有一番飒爽英姿。

河东裴氏家的女郎,果然是会武的,她若有这本事,也不用求人庇佑了。

“我家十四娘也不比男儿郎差,”大公主自豪道。

崔姣点点头,“十四娘子巾帼不让须眉。”

大公主叹了声,又可惜起来,“三郎不喜欢。”

崔姣抿抿红唇不知要说什么。

大公主道,“裴氏出武将,茶、香、针绣等一些雅致之物倒不通,十四娘又爱舞刀弄枪,舅父舅母有有两个儿子,只有十四娘一个女儿,十四娘又要强,舅父从小将她当儿郎养大,所以性格也直,她年幼时曾被阿娘接到宫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成天跟着我和三郎,像个小尾巴,那时候三郎也没像现在这样冷情,他也照拂十四娘,只是可恨三郎那个傅姆!”

崔姣从裴缨寿舞剑的身影回过神,摸起小刀割了快肥瘦相间的鹿肉沾好料给她,柔柔道,“既涉及太子殿下的避讳,阿茶还是别说了吧。”

崔姣是真不想知道苻琰的那些陈年旧事,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就剩一个月时间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她知道太多,以后追究起来她也逃不了。

大公主摇摇手,吃了她给的鹿肉,道,“你是三郎的人,早晚要知晓这些事,与其别人说,不如我来说。”

崔姣不得不敬佩她,话痨是止不住话的,尤其是扯到苻琰身上,不让她说完,她能逮着人不放,遂只得听她往下说。

“三郎那个傅姆是阿耶随意挑的,三郎小时候还住在蓬莱殿,有阿娘盯着,那傅姆照顾三郎尚算用心,后来三郎被立为太子,迁居去了东宫,阿耶又因风痹之政常发作,住不得太极宫,便携后宫迁进了大明宫,只有三郎留在太极宫内,离得远了,阿娘再谨慎也有疏漏。”

她说到

这忽停下。

崔姣猜她说的口干舌燥了,赶忙给她倒杯三勒浆酒,她喝了酒,继续道,“三郎十岁为太子,十二岁入朝听政,是再懂事不过的孩子,阿娘甚少在他身上操过心,三郎自幼失去了亲母,十分重感情,偏偏被那个傅姆伤太深,那傅姆只不过照顾过他,他便对其千依百顺,任她随意拿走东宫的金银玉器偷卖,她不仅往东宫安插自己的亲戚,还受人钱财,宫里的奴仆都知道三郎体恤下人,有使钱给她想进东宫的,她也做了这腌臜事,这些三郎都没追究过。”

“三郎年满十四岁后,朝中大臣们开始频繁上奏择选太子妃,阿耶也动了心思,要为他挑太子妃,可谁也没想到那傅姆胆大到诱哄三郎娶她的女儿。”

崔姣乍舌,傅姆说好听点是照顾太子,该得到敬重,但深究来说,宫里这些傅姆多是没入贱籍的人,若是良藉,早早就会放出宫任其自由昏嫁,大梁有铁律,良贱不能通婚,太子更是储君,若真娶了傅姆的女儿,这太子之位只怕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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