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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4 章 尘埃(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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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喉头上下耸动,抬手朝阿嫖作了个揖,声音干涩,眼圈微红,“师妹,夜深露重,当心着凉,进去吧。”

他没有再喊阿嫖的名字。

车队缓缓驶入,从刚才起就远远落在后面的董娘一行终于赶上来,对孔植微微颔首,也随即消失在大门后。

孔植长久地伫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两扇门一点点关闭。

门扉

合并的瞬间,仿佛某些曾经炽热的感情,也一并被切断了。

他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胸口,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其实早在阿嫖提出那个建议时,他就失去了继续争取的资格。

他姓孔,背负着孔氏一族的前程;她姓秦,同样背负着秦家和董门的期望。

他们身上灌注了各自家族太多心血,都没有理由放弃,更没有资格要求对方为自己放弃。

是我不够好,孔植默默地想,未能真正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自以为体贴、体恤、体谅,可如今看来,不还是将她视作寻常女子么?

也是我无用,空有满腔热情,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改变这一切,改变所有人的想法。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虚伪,口口声声的喜欢却经不起考验。

或许从出生之日起,将前程和家族置于一切之上,就是他们这类人的本能。

因为他们要背负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单纯从这一点来看,其实阿嫖跟他很像。

但恰恰就是因为太像,反而无法相容。

我们可以做同门,可以做朋友,可以做同盟,可以做战友,但唯独无法做夫妻。

他不禁自嘲一笑,孔植啊孔植,你的情,也不过如此……

夜风袭来,卷起不知哪里的野花花瓣,纷纷扬扬,悠悠落在孔植肩头。

他伸手捻起,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松开手指,目送那看似柔弱的花瓣乘风而去,越飞越高。

这一夜,他亲手斩断了自己埋藏已久的妄想。

似有所感,阿嫖抬头,看着春日晚风拔地而起,裹挟着花叶呼啸而过,微凉的空气中隐隐带了馨香。

狂躁的晚风吹乱了额发,她下意识眯眼,抬手拢住。

风啊,从不会在一个地方为谁停留。

“起风了,进去吧。”董娘道。

阿嫖嗯了声,余光瞥见马车里一动不动的人,抬手就是一巴掌,“听了这么久,还没听够?”

阿姚哼哼两声,带着几分赧然地爬起来,跳下车后,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姐……”

他已经很高了,这么抱着,活像一头受了委屈的小熊,阿嫖一怔,才要笑,忽然感到脖颈间湿湿的。

她一下子愣住了。

片刻后,阿嫖意识到那是什么,心底一片柔软,抬手拍了拍小熊的后背,“傻子,哭什么?”

阿姚发出一声响亮的抽噎,眼泪流得更凶了,哗啦啦往阿嫖脖子里灌,“姐……”

具体哭什么,他也不说不清楚,只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家姐姐这一路走来,真的好苦啊!

天元五十一年五月,远在定北府的孔姿清接到长子书信,请父母为其寻觅名门淑女为妻。

另外,他也已修书一封往忠义伯爵府,为之前自己的冒失打扰道歉,并承诺从今往后,他与阿嫖只论同门之谊。

“……此事侄儿未曾对外提

及半分,今后也不会有人知晓,绝不会因此事使师妹的名声受损……”()

孔姿清看信的时候,可巧齐振业也在,虽没问,但眼瞅着孔姿清马上写了一封信,派人连夜送去京城忠义伯爵府,也就猜到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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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么,本就是说不准的事儿,”齐振业别扭安慰道,“适时撒手未必是坏事,别坏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才好。”

阿嫖那姑娘,打小就有主意,如今更自己挣了爵位,岂肯屈从?

这门亲事,打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

孔姿清眼神古怪,“我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子归也不是糊涂人。”

你就瞎着急。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急对地方过。

年轻人么,就该受点挫折才好,不然总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想做什么都能做到,想要什么也能得到。

这会儿吃亏是福,不然等到来日,总要摔一跤狠的。

只是……齐振业这莽夫安慰人,总感觉怪怪的。

齐振业看懂了他的眼神,啧了声,才要说话,外头桂生就跑进来道:“大人,都办好了。”

齐振业干脆不说了,三口两口将盘子里剩下的几块蜜瓜吃掉,站起身来活动下胳膊腿儿,对孔姿清公事公办道:“得了,如今我也忙,你们两家别闹掰了就好。牲口我都送到了,也该走了,回头我们要的种子,你可帮忙催着点儿!”

似乎怕孔姿清不尽心,齐振业又额外郑重强调,“那种羊极好!是我借了原来周幼青周大人的底子,又育了好几代才出来的,肉质极其鲜美,还不容易生病,你可上点心!”

这趟本是公干,齐振业亲自来这边送培育改良的种羊(值老鼻子钱),顺便来这里催小麦种子。

等消息的空当,正好来孔姿清这般叙旧,混一顿饭吃。

孔姿清无奈朝外摆手,撵鸡似的,满脸嫌弃,“走走走,走你的吧。”

他好好一个国子监祭酒,却被塞了个帮忙转圜种羊和种子的活儿,简直滑稽嘛!

偏偏一个是地方父母官,一个是昔日同窗好友,还不得不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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