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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文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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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不见,要说的太多,秦放鹤等三人果然一夜未眠,直聊到天色微明、睡眼沉涩才在暖阁内横七竖八躺着胡乱迷糊一阵。

卯时的梆子一响,二人陆续醒来,接二连二打哈欠。

仗着年轻,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外头有人送进来热水,二人都洗了。

怕肌肤皴裂,还额外涂抹加了各色香料的羊油,十分滋润。

早有桂生亲自回去取了替换,孔姿清又换上干净衣裳,连同配套的发冠、腰带、荷包也一并换过,坐下用早饭。

桌上摆着一罐金灿灿的小米粥,里头还加了补气血的山药丁和枸杞、红枣碎,微甜,黏稠,很香。

又有一大叠肉沫芝麻胡饼、一小筐灌汤肉馒头,另有一碗什锦烩菌子、一盅高汤里煮出来的软糯笋干,一碟片好的盐水鸭脯,一盘北方冬日分外珍贵的碧油油洞子货炒青菜,几样腌姜、拌豆腐、葫芦丝等小菜。

十来二十来岁的青少年们胃口惊人,轻而易举将餐桌扫空,甚至后期又续了一回热腾腾的肉馒头,这才饱了。

用完了饭,外头齐家的下人送进来书信,说是汪府给小秦相公的。

见那人肩上、头上都零星落了雪片,秦放鹤顺势往外看了眼,果然空中已然纷纷扬扬洒起碎琼,衬着院中几株苍翠青松,越发好看。

秦放鹤打开书信一看,是汪扶风亲自回的,说这两日不得空,未必在家,叫他二日后辰时再去。

又问他路上如何,可曾遇到麻烦,这几日住在友人家是否方便等等,事无巨细,俱都问过。还特意声明,上门时带着脑子和嘴就行,不必在意繁文缛节,去挑选什么礼物。

两页信纸之间,还夹着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

师徒之情,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又火热。

秦放鹤就笑了,现场回信,保证会按时到,又问过对方身体。

他看信写信时,齐振业和孔姿清就在旁边大眼瞪小眼,时不时往那边扫一扫。

见秦放鹤眉宇舒展,便知这场师徒缘分虽来得突然,但师徒双方对彼此大约都还满意。

这已很难得。

待书信写完,让秦山亲自送去时,外头雪势越发大了。

齐振业和秦放鹤都是第一次进京,多少有些兴奋,左右行李自有下头的人安置,也不用他们守着,孔姿清便提议带他们去见见赵沛。

“不曾提前知会,会不会太过失礼?”秦放鹤问道。

孔姿清笑道:“他这几日一直在醉仙楼与人赛诗,来者不拒,去找的何止你我?”

进京才几个月,赵沛就凭借出众的灵气和天赋而声名大噪,引来各方关注,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

二人收拾妥当,果然往醉仙楼而去。

临近年关,城内各处人潮汹涌,坐车还不如走着快,他们就都换了防滑防湿的冬靴,擎着油纸伞,不紧不慢往醉仙楼方向而去。

昨日匆忙入城,未来得及细

看,此时出门,秦放鹤就发现都城跟下头诸多府州县的最大不同:文化相关产业极多,在沿街各色店铺中占的比重惊人。

仅以他们方才走过的街道为例,两个路口间的短短数百米,竟就有规模不小的书肆两家、戏院一家,以及专卖各地名品笔墨纸砚并名人字画、古董等物的铺面五家。

甚至每一家的客流量都不小。

秦放鹤随便进去看了一回,发现多有各地考试选本,另有许多私人刊刻印刷的本子等,内容非常丰富,而且更新换代的频率也很高。

想想整个青山镇仅有的一个白家书肆,再看看眼前的无数选项,他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比?

拿什么比?

小地方的读书人想出头,太难了。

“咦,这不是子归兄和有嘉兄?”

秦放鹤正出神,就听斜对过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转身一瞧,正是之前曾在红叶寺见过的康宏和杜文彬几人。

齐振业对康宏的印象也不错。

当日红叶寺一别之后,他们又先后遇到过几波举人,其中相当一部分一听说他只是秀才身份,就恨不得当场往脸上大写一个蔑视。

但康宏没有。

哪怕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但面儿L上却一直都能做到一视同仁,就很难让人讨厌。

两拨人凑到一处,在书肆门外相互见礼,秦放鹤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康宏笑道:“我们走官道,到底快些,五日前就到了,如今便住在湖广会馆。”

像是湖广、江浙、安徽、山西等地,多出大商人,这些人在外极团结,往往在要塞城市主动出资兴建会馆,平时做本乡商人集会、落脚之所,应考时也接待考生。

实力雄厚的,还能按节令给自家有功名的后生们发钱!

他们往往与地方官府有瓜葛,能替在外地遇到难处的本乡人打点一切……

故而而这些地方出身的文人、官员和商户之间的关系、阶级敌对意识,也比其他地区要缓和许多。

此举有利有弊,好处是增强凝聚力,劲儿L往一处使,也在一定程度上替朝廷分忧;坏处则是必然提前抱团,后期也容易官商勾结,牵动大案。

略略寒暄两句,康宏看向孔姿清,“不知这位仁兄……”

他见对方容颜俊美,装扮不俗,便已猜到出身不凡,可听了秦放鹤的介绍后,还是略略吃了一惊。

竟是孔氏后人。

如今孔氏在朝中的掌控力大幅下降,远不如前,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有香火情在,怠慢不得。

“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康宏带头见礼,后面的杜文彬等人也都跟上,孔姿清也还了一礼。

“无疑兄莫要以为我等是说奉承话,”见孔姿清脸上没什么波动,也没有像常人那样谦虚几句,康宏便笑道,“确实曾拜读过大作,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秦放鹤明白他们的意思,笑道:“莫要误会,他就是这个

性子,生性不爱笑。”

这是实话,孔姿清在面对朋友和陌生人时态度截然不同,完全判若两孔。

众人听了,不管真信假信,都是恍然大悟。

“无疑兄也是来应试的么?”杜文彬很自来熟地问道。

孔姿清是上一届中举,时间充裕,汇成的选本他们也看过,当时便觉文采斐然,读来唇齿留香。

本以为以对方的才学和家世,必然要立刻赴会试的,后来见金榜无名,众人心里还嘀咕来着:落榜了?不应该啊。

若不是,那么便是他未曾赴试,却又对己方不利。

孔姿清嗯了声,然后就没了。

杜文彬都顾不上他的冷淡,微微侧脸跟康宏迅速交换个眼神,都觉得有些不妙。

京城有几家官方印书局,里面汇聚了全国各地的举人选本,前几天他们到了之后,也去买来看,然后就陆续发现了秦放鹤的文章。

回想起在红叶寺的经过,当时众人便有些脸红。

乖乖,他们以为人家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没想到……眼瞎的竟是自己!

秦放鹤再厉害,终究这一届不考,暂时跟他们没关系。

但孔姿清考啊!

问:考试之间见到强劲对手作何感想?

答:尴尬,就是非常尴尬。

若孔姿清是那等长袖善舞的,倒也无妨,大家正好交流一番,顺便再商业互吹一回,也能很融洽。

但恰恰他不是。

见气氛些微有点僵硬,秦放鹤立刻另起话题,“不知几位要往哪里去?”

“啊,”康宏迅速回神,笑道,“近来听说有位西南赵兄,赫赫威名如雷贯耳,又在醉仙楼与人打擂,左右无事,我们便去凑凑热闹。”

其实原本他们几人私下里说的是:

“那厮好生嚣张,敢在天子脚下叫嚣,真当我江南无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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