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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细作 五更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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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郡王一家三年前才回京,因此,李芳蕤的闺中密友也不多,陆柔嘉到了没多久,萧馥兰与赵雨眠又到了,五人在一处说话,少不得要提起定北侯府之事。

赵雨眠惊叹道:“你更想不到那死的人是谁,竟是那位谢大人当年归乡所乘商船上的船工,按理此人当年应该登船,而后也死于船难的,可他当年竟被旁人顶替了,十多年过去了,她又回了京城,还被定北侯府之人杀死,你说奇不奇怪?!”

赵雨眠与萧馥兰并不知秦缨与谢星阑之事,只当做京中奇闻说给李芳蕤听,李芳蕤一惊,忙看向秦缨,见秦缨并未驳斥,便知赵雨眠所言不假。

李芳蕤愕然道:“难道说,当年谢家的船难,不是意外?是有人捣鬼?”

赵雨眠摇头,“这便不知了,谢星阑自己领着龙翊卫在查,谁也不知进展如何,但昨日早朝既已禀明,那大家便都知道了,如今各家都在议论呢。”

李芳蕤忍不住道:“总不至于,是与定北侯府有关吧?那人真是定北侯府之人杀死?杀人的原由呢?”

萧馥兰摇头,“这些哪里知晓,反正杜子勉和北府军的军将被抓了。”

李芳蕤眨了眨眼,挤出一丝笑,“那只有等过些日子,看看金吾卫能否查明白了。”

陆柔嘉便道:“今日来为芳蕤添妆,不说朝堂上的事,去看看芳蕤的嫁衣吧,刚才我看了,好生华美……”

赵雨眠二人来了兴致,先往卧房而去,李芳蕤落后一步,问秦缨,“你怎没提?”

秦缨叹气,“此事复杂,眼下我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也不想扰了你的兴致。”

说至此,秦缨又看向陆柔嘉,“杜子勤这两日可去见你了?”

陆柔嘉轻声道:“昨日傍晚来过,说她母亲做下的事瞒不住了,他父亲大怒,与她母亲大吵一架后,将她母亲禁足了,他如今束手无策,还觉得他父亲瞒了他什么。”

秦缨抿了抿唇,只能道:“不管他父亲母亲如何,事情与他无关。”

陆柔嘉正生疑窦,得了秦缨此言,倒也算吃了一颗定心丸,见李芳蕤也听得眉头紧拧,便与秦缨对视一眼,她二人面色一振,拉着李芳蕤去看嫁衣。

看了嫁衣,萧馥兰二人自是交口称赞,赵雨眠更打趣道:“方大人也不知积了几辈子的福气,刚听闻你要嫁与他,我还以为是在玩笑。”

李芳蕤轻哼,“方君然只是出身不高,但他可不比你们哥哥们差,不许说他的不是。”

赵雨眠掩唇大笑,“看到没有,还没嫁过去,已经开始护着夫君了。”

萧馥兰也笑起来,“知道了知道了,全天下男子,就方大人最好。”

李芳蕤到底被闹个脸红,秦缨与陆柔嘉也失笑不已,这时赵雨眠道:“不过看得出,方大人也极看重这婚事,听说上元节之前,便也开始在城外设粥棚,灾民去领粥之时,管事便说,这是主家施的喜粥,为了给主子纳福,听说他们的粥里,还加了什么红枣莲子,啊,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早生贵子之意?方大人也太着急了吧!”

李芳蕤面红似血,抬手便要去挠赵雨眠痒痒,“他不过是图个喜庆吉祥罢了,你个亲事都未定的小妮子,也敢说这些?!”

赵雨眠边笑边躲,其他几人也顿时笑作一团。

在郡王府留至傍晚时分,又与李芳蕤说定,初一那日早早到郡王府赴婚宴后,秦缨方才提了告辞。

归府之时已是暮色初临,秦缨至经室见秦璋,刚一进门,便见秦璋脸色发沉。

她忙上前问道:“爹爹,出了何事?”

秦璋问道:“你昨日怎未提起早朝上的事?谢星阑父母的船难,当真是有人刻意而为?”

秦璋这几日未看邸报,到了今日,才知谢星阑与定北侯府之事,秦缨上前在他身边落座,叹道:“此事尚未查清,女儿也不好多说什么。”

秦璋道:“你前次问昭文馆之事,后来又问起定北侯府,可是为了谢星阑?”

秦缨心头一跳,镇定道:“正是……”

见秦璋已有洞察,秦缨干脆道:“女儿此前提过,说女儿也有助他之时,便是说的此事,其实早在我们一同南下,船行江上之后,他便记起了当年船难的些许细节,说与女儿听后,女儿当时便有了怀疑,回京后他派人探查,查了月余,才找到这个叫侯波的,他当真是在当年跑船之前,被人花重金买了官文。”

秦璋眉头拧起,“有人买了他的船工官文,然后冒充他上了船?”

秦缨点头,“当年船难之后,他死里逃生,重病数日,许多细节都忘记了,当年虽有怀疑,但那时他族叔已帮着调查过一次,后来回京之后,他处境不佳,又未发现疑点,便也搁置了此事,直到行船南下了一回,方才旧事重查。”

秦璋狭眸,“那这个船工,真是杜子勉所杀?”

秦缨谨慎道:“应该不是杜子勉,是杜巍身边的赵燮。”

“是赵燮!”秦璋面色凝重起来,“若是赵燮,那自然是杜巍的意思,杜巍掌兵多年,没道理和这么个小角色有何仇怨,如此一来,实在不能不叫人怀疑。”

秦缨又道:“不仅如此,当年谢大人辞官之后,也就是贞元七年九月初,杜巍曾受诏回京过,如此的巧合,便更让人怀疑杜巍。”

秦璋顿时直起身子,“受诏回京?那便是说……昨日早朝,陛下是何反应?”

秦缨将谢星阑告诉他的复述一遍,秦璋定了定神道:“没有追问,只让谢星阑尽管查……这并不代表陛下不知内情,当着百官的面,他也只能如此。”

秦缨沉沉应是,秦璋看了看她,目光唏嘘道:“你母亲兄长的事未明,怎么谢星阑至亲之死,也可能与陛下有关?”

说至此,秦璋叹道:“你上次问的昭文馆,倒确是与谢正瑜有关的,他前几年为陛下画的御像都保存在昭文馆中,但好端端的,总不能是为了御像放火吧?”

秦璋只是一番感叹,但此言落在秦缨心底,却令她心弦一紧,“有时候看起来最无可能之事,反而就是事实,倘若硬要把昭文馆起火,与谢家被灭门联系起来,那唯一的牵连之处,便只有谢星阑父亲会作画之事,但若是御像有古怪,又怪在何处?”

秦缨眉头紧拧起来,秦璋纳罕道:“能有何古怪?无外乎是陛下大病一场后,神容生了些变化,不愿再做御像了,我若未记错,贞元四年后,陛下似乎没叫人画过御像,但他看重谢正瑜并未变,还时不时令谢正瑜作别的画,也是独一份的宠信。”

秦缨疑惑道:“神容生了变化?”

秦璋点了点头,“陛下登基三年,养尊处优,此前身形本有些微发福,可在丰州病了三五月后,人瘦得脱了像,当年你母亲去见陛下,回来便说陛下瘦得皮包骨头,待我冬月见到陛下之时,也觉的陛下瘦得眼眶都凹陷了,也不如从前气势逼人,眉眼间,也就还存着六七分旧日模样,重病之人多会如此,也没什么好质疑的,何况刺史府有太后主持大局,后来回了京城,御膳房好好为他进补了几年,便与如今一样,又不怒自威起来了。”

秦缨想了想,也觉有理,这时秦璋又道:“许是谢家全家被害还有别的内情,但定北侯府刚好受诏回京,也的确太可疑……若是陛下之意,定北侯府倒是说得通了,那陛下又是为何会对谢氏下如此死手?”

她看向秦缨,“谢星阑打算如何应对?”

秦缨道:“他如今差事加身,定北侯府那几个也还未认罪,他便想先将人羁押着,看看定北侯和陛下的反应,也先把手头上的差事了结。”

秦璋表示赞同,“这等大事,自不能急于求成,与咱们一样,走一步看一步。”

说着他面上闪过怜悯,“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

夜深人静,金吾卫地牢之中,谢星阑终于提审赵燮。

赵燮年过四十,跟着杜巍征战沙场多年,通身肃杀冷硬,这样一个人,便是将刑架上的器物通通过一遍,谢星阑也相信他仍不会据实相告。

谢星阑并不多言,只将云竹二人证供拿给赵燮看,赵燮翻了翻证词,表情仍是冷漠。

谢星阑道:“你们用的好手段,以为将侯波冻死再抛尸至城外,便可将他隐匿在城外诸多死者之中,但你们大概没想到,自己冻死,与被胁迫冻死,是不同的,腊月二十五夜里,大雪下了两日,雪虽变小了,却仍是极冷之时,侯波在你们手中多久断气的?半个时辰?还是两炷香的功夫?烧毁衣物之时,可想过他还藏了个玉扳指?”

赵燮唇角微抿着,肃然地盯着谢星阑,仿佛也在打量他的眉眼。

谢星阑又在桌案上放了一物,“这是在你们那灰堆之中找出来的东西,是还未被烧化的金珠,侯波此人贪财,身上饰物不是金便是玉,这样的金珠,与他护身符香囊之上的金珠一模一样,或许是腰带上的,也或许是其他香囊上的。”

赵燮微微狭眸,“这样的鼠辈,死不足惜。”

谢星阑轻嗤一声,“赵将军保家卫国,杀敌悍勇,杀大周自己人时,也毫不含糊,可是定北侯让你这样做的?”

赵燮定声道:“这等小事,与侯爷无关。”

谢星阑缓缓点头,“你是定北侯最亲信之人,自然是万事都经由你之手,万万扯不到他身上去,那你以为,如今这般局面,他是会救你?还是会舍弃你?他们府上的丹书铁券,可会为了你用?”

赵燮古铜色的面上毫无波澜,“丹书铁券是老侯爷用性命得来的,在下一介武夫,很是不配,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若证据十足,定罪便是。”

谢星阑淡笑了一下,“不急。”

他不再说话,只淡淡打量着赵燮,角落里的油灯灯花“噼啪”作响,足足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谢星阑才道:“带他回去。”

谢咏上前来,“赵将军,请吧。”

赵燮手脚已带了沉重镣铐,此时站起身来出门,刚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向谢星阑,若谢星阑强硬逼问,他还知如何应对,但此刻,他似忽然看不透谢星阑了。

谢咏抬手推了一把,赵燮拖着镣铐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甬道转角,谢坚带着王潮道:“你们赵将军已经审完了,该你了。”

二人从黑暗之中走出,王潮眉头紧拧,似乎有些惊诧。

待进了审问室坐定,谢星阑仍将证供拿给他看,见他眉头拧了拧,方才问道:“你跟了定北侯几年了?十年?”

王潮脖子一梗,“大人不必如此虚与委蛇,北府军军将,无人会背叛侯爷,此事与定北侯无关,大人证据齐了,直接定我们的罪便是,不过可惜,没有人亲眼看到我们杀人,那玉扳指,难道不会是其他人倒灰倒出去的?”

谢星阑笑了笑,“那你觉得赵燮会如何交代?”

王潮眉心微蹙,他可是眼看着赵燮在这屋子里留了两盏茶的功夫,这么久的时间,他们会说什么?王潮一咬牙,铮铮道:“赵将军更不会将罪责往侯爷身上推。”

谢星阑不置可否,又问:“赵燮身无挂碍,但你与韩锦旭,却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你们二人跟着定北侯的时日也短,若定北侯非要舍弃,你猜他会舍弃谁?”

王潮眼瞳缩了缩,咬牙道:“大人休要在此挑拨。”

谢星阑面色一冷,“此事已上禀陛下,你心中也明白,哪怕拖上百日千日,此事终究也要有个交代,只看你们三人如何取舍,定北侯手握军权,尊贵无匹,便是求陛下开恩,也不可能让你们三人都全须全尾地离开此地,你觉得呢?”

王潮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这不是我考虑之事,侯爷能救一个是一个,大人非要问小人,那小人只能说,小人不曾杀人。”

谢星阑牵唇,“但偏偏你的袍子在侯波身上,你们明明有三人,为何要用你自己的袍子作掩护?行军之人向来粗简,难道赵燮没有旧袍衫吗?”

王潮憋红了脸,半晌仍然怒喝,“大人不必套我的话!那不是我的衣裳。”

谢星阑笑意收起,目光也寒峻起来,“我给你两日时间考虑,你们三人谁最先交代,我便可上禀陛下,对其网开一面,你们三人皆有功绩在身,若能早日悔改,或许还能活着见到父母妻儿——”

王潮唇角紧抿住,再也不应一字,谢星阑见状也不逼迫,直令谢坚将人带回。

这时谢咏进门,“公子,韩锦旭已问了两次何时受审,可要带过来?”

谢星阑抬眸看向气窗,摇头,“明日再审。”

他起身离开地牢,待回到内衙,谢咏二人都跟了进来,没多时一个暗卫从外快步而入,谢坚出去私语片刻,再进来时,便禀告道:“公子,程老今日回城了,沁州薛氏那位神医也查到了,那神医名叫贺敛,的确是沁州名医,在沁州有几分声名,但此人乃是薛氏府医,不仅他,他父亲当年也是薛氏的府医,两代人都视薛家人为主。”

谢星阑拧眉,“两代人皆为薛氏府医?他们擅治什么?”

谢坚道:“只说是擅治疑难杂症。”

这四字含糊不详,但沁州薛氏也是世家大族,贺敛父子能在薛家几十年,自不会是江湖骗子,谢星阑略作迟疑,“再探,看看他们凭何留在薛家。”

谢坚应是,转身出门在做吩咐。

谢咏道:“公子,赵燮三人不招,该如何办?”

谢星阑冷冷一笑,“放心吧,赵燮便是不招,另外两个早晚也会开口。”

……

秦缨念着代州有消息来,第二日等到傍晚时分,便往金吾卫衙门去。

到了衙门,得知谢星阑正在,自直入内衙,走到院门处,正好碰上谢坚出来,谢坚见着她面色一振,“县主来了——”

秦缨弯唇,“你们公子呢?”

谢坚道:“公子正在看刚送来的卷宗,您快进去。”

秦缨便入了院子,还未走到门口,谢星阑先迎了出来。

秦缨开门见山道:“代州的消息可回来了?”

谢星阑闻言一阵无奈,“我便知你是为了此事来的,消息还未来,不过让去工部匠人那处探查的得了名册——”

秦缨有些失望,但也不急在这一两日,便进门问:“名册如何?”

便见谢星阑面色凝重了一分,“你来看——”

他将她引至书案后落座,指着几份卷宗道:“前日你说我们的线索未至要害,但若有人与几处线索皆有干系,那此人嫌疑便极大,因此我将月前的卷宗名册皆找出来,正在做比对,比对之后,便发现有几个人果真是处处都有他们。”

秦缨坐在他的位置上,一眼扫过去,顿时看到了个扎眼的名字,“方君然?”

谢星阑站在她身边,又倾身翻开卷宗,“不错,他出现的频率不低,先是段柘南下回京之后,带回来了百草膏,之后两日见过的人里面有他,赏雪宴那日他也在,这不必多说,还有,适才送来的名册之中查得,那竹筒蜂蜇人一事,当日几个匠人知晓,而彼时在未央池监工的,乃是工部侍郎萧骞。”

“当日他回衙门后,正好碰到方君然前去工部办差,便对他提了此事,自然,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人,工部屯田司主事魏琦,当日赏雪宴他也在,与那几个年轻翰林在一处,而那几个翰林之中,有一个叫黄明志的,曾见过刚回京的段宓,也常与工部诸人来往,很可能也一早知道此事……”

谢星阑说完,又道:“已经问过魏茗二人,这几个他们都不认识,还有那个与江原见过的小厮,这几日走访下来,竟未探得行踪,我怀疑,此人很可能已经离开京城,先等代州的消息来,我再派人去查这名单上几人的家底,看看有无与南诏人勾结的可能。”

京城百姓数十万,要找一个善于隐藏身份之人,自是大海捞针一般,但听闻他打探家底,秦缨便笑道:“别人不知,但方君然的父亲已经入京了,如今正在准备婚典,昨日我去了芳蕤府上,为她添妆,还得知方君然已在城外施喜粥数日。”

如今李芳蕤二人即将成婚,秦缨自然对方君然也多了两分信赖,但案卷在此,她谨慎道:“不过还是叫人去查一查,免得落人话柄。”

谢星阑应好,看了一眼外头天色,倏地道:“程老回京了,你可想同我去看望他?”

秦缨眼底微亮,“自是再好不过!”

谢星阑莞尔,“前次去看望他时,他正病重,我不好提船难令他担忧,如今他病好了些,且前日早朝之后,京城中人皆知旧事,也瞒不了他几日了,最好早些登门,正好也可问问他当年之事。”

秦缨见天色将昏,忙道:“那便立刻动身吧,不过,要先回侯府一趟,我有一物早已备好要送给程老,却被有些人耽误了,未得机会。”

谢星阑赔罪,“都是我的不是。”

既做此决断,二人便很快出了衙门,秦缨乘着马车回长乐坊,谢星阑则御马在侧,等到了临川侯府之前,秦缨未进府,只吩咐白鸳回府取一物。

谢星阑有些好奇,在车窗旁问:“是什么?”

秦缨便道:“还记得我们在你三叔府上遇见的案子吗?我得了启发,定制了一物,可能帮着程老看书品画,他不是眼睛不好吗?”

谢星阑眸生动容,万未想到她有此心。

没多时白鸳出来,沈珞马鞭一扬,跟着谢星阑直往兴安坊而去。

等到了程宅之外,已是夜幕初临,谢坚上前叫门,不多时便有小厮将门打了开,一见是谢星阑,立时喜道:“公子来了,老太爷适才还在念叨您。”

谢星阑道:“不止我一人。”

小厮探头朝外看,见还有秦缨,只觉面熟的紧,又见秦缨笑盈盈望着自己,小厮一时不好意思起来,转身便往上房去,“老太爷,公子来看你了……”

谢星阑牵了牵唇,又回神牵住秦缨,秦缨眨了眨眼,跟着他往上房而去。

待一路进了暖阁,便见程砚秋依靠在窗边矮榻上,他比前次见时白发更多了些,看到二人入内,虚眯着眸子看他们。

谢星阑上前道:“程老,我与秦缨来看您。”

程砚秋费力看了半晌,才了然,“这位姑娘去岁来过,是云阳县主,老朽身体不便,就不能给县主行礼了……”

秦缨忙道:“您不必多礼,今日我们是来探病的。”

秦缨招手,让白鸳递上锦盒,待锦盒打开,便见里头放着两面光滑透明的琉璃圆镜,又以铜条连接,还带个手柄。

她上前道:“您试试,将此物放在眼前,许能让您视物方便些。”

程砚秋面露好奇,拿起圆镜放在眼前,眉头顿时微扬,“果真——”

他一时对着秦缨,一时对着谢星阑,很快笑道:“真是奇巧,竟真是明晰许多,这是琉璃吧,阿文,拿本书册来——”

叫阿文的小厮刚端上两杯热茶,无奈道:“小姐交代了,不许您再看了。”

程砚秋眼睛一瞪,阿文只好听命而去,程砚秋这才招呼二人落座,又将圆镜握在手中,笑意也淡了下来,“星阑,你今日来,只怕不是来探病的,年前你过来,我便觉你心事重重,昨日刚回城,我便听闻了早朝上的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星阑面色微肃,“您猜得不错,今日来,便是想问您旧事。”

谢星阑将如何起疑,又如何查到侯波道来,见程砚秋表情越来越沉重,便道:“我当年年岁小,不懂朝堂之事,也不知父亲会与谁结仇,想来您是最清楚的,您若记得什么古怪之处,便尽数告知于我,其他事您莫要操心。”

程砚秋颤颤巍巍地将那圆镜放下,语气沧桑道:“其实当年我便怀疑过,好端端的,怎么一船人就你一个活下来,可你族中来信,说调查过了,没得法子,那我也只好认了,却没想到竟是有人故意谋害……”

他深吸口气平复片刻,“结仇,你父亲是不会与人结仇的,也就与你养父争锋相对过两次,他也是怕你养父那般行事,终得报应。”

谢星阑眸色微暗,谢正则最终也的确未落得好下场。

说着话,阿文拿来了书册,程砚秋接过放在一旁,令他守去门外。

他又道:“当年你父亲要辞官,我便很是不解,可他痛心疾首,道这朝堂不是他所求的朝堂,我虽不知内情,但看他那样子,也不愿逼他,而他也未等我多劝,自己就上了折子,我方知,他是下定决心,再无回头路的。”

程砚秋苦笑起来,“后来许多年,我都未想明白,陛下回京之后,依旧是看重他的,先让他在翰林院修撰书画,后来又入礼部,任是谁,都看得出他前途大好,但从贞元七年春天,他便不对劲了……”

秦缨听到此心底微动,“陛下从丰州回来之后,可还让谢大人做御像?”

程砚秋微愣,片刻后摇头,“似极少作御像了,但那时候叛军之乱还未彻底平定,陛下那几年都没有心思享乐,还裁了不少宫婢太监,且这对他父亲,当无影响才是,他父亲刚中榜眼之时,可是极有抱负的,作御像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若只会为陛下作御像,那岂非成了逢迎谄媚的弄臣?”

秦缨点头,但这时,程砚秋忽然想起了一事,“虽没怎么作御像,但还是会点你父亲作画,尤其陛下知道你父亲擅临摹那副夜宴图,而陛下也十分喜欢那画,便会叫你父亲时不时入宫摹画,还称赞你父亲得了顾含章神韵。”

越说程砚秋眉头皱得越紧,轻斥道:“但这与定北侯府又有何干系?这唯一的人证死在他们手中,若说是巧合,我定是不信的——”

谢星阑并未将定北侯受御令回京之事道出,程砚秋身体不好,若得知可能牵涉皇权,只会让他夜不能寐,他便道:“如今还未查明,或许还有别的内情,您不必担心,我如今掌着龙翊卫,只要查下去,早晚能查到真相。”

程砚秋欲言又止,谢星阑道:“过年给您送的画,您可看了?”

程砚秋便道:“那幅画是你父亲贞元七年所作?”

谢星阑点头,“不错,此前南下回江州,我将父亲母亲的遗物带回来不少,想着父亲当年便喜欢作画给您,便选了一副他摹的夜宴图给您。”

程砚秋叹息着点头,“当年你父亲送的其他画,我都好好收着,那时候人人都知道陛下要钦点他摹夜宴图,他赠画都不敢赠夜宴图,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倒有了他的得意之作。”

他说着又举起琉璃镜,笑道:“正好县主送了这镜子,倒可赏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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