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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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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惟再翻看她的食中二指,果然指腹到指缝也有薄茧,这是练习弓箭留下的。

满长安的高门贵女,郡主公主里,只有一个章玉碗。

她原该比她们都要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却以这双手,劈长鲸吞山海,分柔然破百川,陆惟的性命她要顾,一个婢女的性命她也要顾,她的心装得下许多人,眼睛却不止落在周身几寸。

“其实,为风至挡刀时,我是想过的,虽然只是一瞬间闪过的念头,我熟知五脏六腑和穴位,大概也能让自己避开要害位置,而有我挡了那么一下,风至也许还能有救,否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是,为你拦下那支箭时,我却什么也没想过。今夜我只说这一次,往后你再问,我是不认的。”

长公主说罢,直接抽手而出,顺道拿走那一瓣已经被她手心握暖了的橘子送入口中,因那酸甜的味道而眯起眼睛,像足一只惬意的猫咪。

另一只真正的小猫咪,小橘不知何时溜达进来,轻巧跳上她的膝盖,熟练找到舒适位置,盘起身体,尾巴还搭在外头,一摆一摆。

“老实说,我认为陛下是有些急智的,他总能在凶险而微

妙的情形下,将事情解决,可这种解决方式,又总会留下无数后患。何忡是其一,宋今又是其一。()”

说及此,章玉碗露出一丝疑惑。

“而且,我至今都没想通,宋今为何会与柔然人有瓜葛?他的荣华富贵系于陛下一身,跟柔然人勾结,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想必也是在御前这么说的,竭力澄清自己,才能保住性命。▔()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们会不会真冤枉他了?难道此事只是他手下的岑少监所为?包括偷盗宫中财宝,运出去给数珍会,主谋也是岑少监,与宋今无关?”

“说起这个,今日下朝之后,我还被陛下召去,让我查一桩案子。”陆惟道。“殿下还记得上回陛下送了你一批财货吧?”

章玉碗点头:“记得,我去见了齐王和宣庆公主,陛下回赠我两个箱子,当时……”

她回忆了一下,“当时陛下好像提到了一件沉香枕,但后来,内侍去而复返,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

陆惟:“沉香枕,常青兰,还有一箱南海明珠,都失窃了,陛下让我彻查此事,追回宝物。”

章玉碗:“宫中失窃案,你准备从哪里查起?宋今?”

陆惟摇摇头:“何忡。”

“怎么会是何忡?”

章玉碗眨眨眼,难得迷惑,神色很有几分可爱。

陆惟还想拿橘子逗她,奈何果盘里只有一个橘子,已经被他们俩吃掉了,他略有点遗憾,正好瞧见橘猫在玩一个毛线团,便顺手将毛线团拿过来,拆开了重新卷。

“殿下还记得何忡是因何事被贬去梁州的吗?”

章玉碗自然记得:“因为一桩连环失窃案,他查到了博阳公主的当铺,被公主反告上去……你是觉得,这件案子也跟博阳公主的当铺有关?”

陆惟道:“当时的案子不了了之,皇帝将何忡调任梁州,又训了博阳公主一顿,罚没了她的部分食邑,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但是博阳公主的当铺依旧没有损失。已知岑少监跟数珍会有瓜葛,他的干儿子岑庭,虽然已经被处置,但两次案发,都在博阳公主身边。这案子与其从宫里查起,漫无目的大海捞针,不如直接从博阳公主的当铺那里查。”

章玉碗蹙眉:“这倒是个直捣黄龙的办法,但博阳恐怕不会让你轻易如愿。”

陆惟:“所以我要先去问问何忡,看他当年到底查到了什么,才会被贬。”

章玉碗:“他肯告诉你?”

陆惟:“不确定,所以要去见了才知道。明日他奉命离京,启程前往张掖,替换李闻鹊回来,我正好去送一送他。”

这倒是个好办法。

章玉碗对何忡此人,也很有些好奇,可惜她伤势还未好,公主府的人是万万不肯放她出去的。

雨落他们现在对公主,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能公主镇日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那伤口新肉完好无损长出来。

她正想着要如何逃避晚些时候那可怕的红枣枸杞鸡汤,就听见陆惟道:

() “殿下赌约已输,莫忘了践行承诺。”

章玉碗一怔,啊了一声,后知后觉想起来。

两人在张掖永平城时,还说笑似的立过一个赌约,赌的就是李闻鹊会不会在一年之内被罢免西州都护。

当时陆惟觉得会,而章玉碗押了不会。

她认为不会的原因是,李闻鹊深受皇恩,又镇守西北,皇帝无论如何不可能自斩臂膀。

但现在看来,事情发展之诡异离奇,已然超出他们当日的预料,阴差阳错,竟合了陆惟的押注。

“我早就对李闻鹊说过,让他当初入长安不要带兵进去,他沉不住气,最后还是没听我的!”

章玉碗有些气闷,也不知道是气陆惟对皇帝和局势的了解入木三分,还是气李闻鹊不争气害她输了赌约。

陆惟见她如此,有点好笑:“殿下也明白的,人不是棋子,李闻鹊不听劝的可能性很大,他念着陛下的恩德,不可能当真冷眼旁观的。”

章玉碗破罐子破摔:“行吧,我输了赌约,你要什么?”

当日两人约定,谁输了,就为对方做一件事。

陆惟的坐姿也很放松,他就靠着廊柱,修长手指捏着线团,生生将一团毛线缠成一只小猫的形状。

微光难掩他面容的俊美,嘴角似笑非笑,仿佛在看公主,又仿佛在看手里的线团,哪怕动作漫不经心,却总能让人觉得他是在注意自己。

“殿下觉得,我要什么?”

“当驸马吗?”公主开开心心道,“你早说嘛,我答应就是了!”

实际上,两人都知道这是玩笑话。

眼下局势,保持相对独立,更有利于两人进退,皇帝也未必乐意看见自己的重臣跟自己想要拉拢的堂姐凑成一对。

说得更直白一点,陆惟几乎是以后定好的左相或右相,如果权势在手,再与长公主联姻,旁人会怎么看?

更何况,当此之时,南朝吞并燕国,逐渐壮大,强弱之势相易,北朝已经不剩多少优势。何忡、宋今、李闻鹊、谢维安、严观海,这些人身后更是分别代表不同利益,表层之下无数看不见的暗流在涌动……

一动不如一静,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我想让殿下,往后不要再挡在任何人身前了。”

他的话,让章玉碗忽然怔住。

“无论是为我挡箭,还是为风至挡刀,都不要再发生。我希望殿下能珍重自己,我希望能一直看见活生生的殿下,会与我斗智斗勇,周旋气人的殿下。”

而不是像那天躺在榻上,苍白的,冰凉的,让他浑身僵硬,几乎无法言语。

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的那一瞬间,他如溺水之人又落入冰窟,仿佛回到当年他眼睁睁看着母亲砍向父亲,又来砍他的噩梦。

可当年,他死了便死了,如今却才尝到痛入心扉的滋味。

这魑魅世道,固然他一个人走,也能独善其身。

但多一个心意相通的同行者,却能让这条崎岖动荡的路,走出几分盎然生机。

他将那只缠好的线团小猫,拿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又放到公主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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