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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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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瞧上去还算干净,环视四周,连灰尘和落叶都很少。

难道有人特意清扫过?

走进院中,施黛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见江白砚停下脚步,把外衫披到她身上。

有一点点单薄的热度,带着冷香。

“谢谢噢。”

施黛吸一口气,再看江白砚,略微一愣:“你自己……咦?”

院子里大部分建筑被损毁一空,墙下是一口水井。

江白砚行至井旁:“无碍,我不畏寒。”

他动作熟稔地打起清水,掬上一捧,另一只手握住施黛手腕。

方才为他擦药疗伤,她手上不可避免沾了血,粘稠一片。

江白砚指腹拂过,一点点为她清洗血污。

他多年练剑,手指带着厚茧,像这样揉蹭,有些痒。

施黛指节动了动,没压下嘴角的笑:“你不是不在意血迹吗?”

她都快习惯江

() 白砚浑身染血的样子了。()

江白砚:“你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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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如纱,落在他眼角眉梢,不久前艳鬼般的人,此刻透出朦胧的柔软,好似一幅缥缈画卷。

施黛很是从心,飞快亲一下他鼻尖,引江白砚陡然顿住。

看表情有点懵,眼梢泛起微不可察的红。

他头一回被人这样突然袭击,停顿好几l息,才重新掬起又一捧水。

帮她细细清理干净,江白砚洗净自己的掌心,领施黛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偏院。

推门而入,吱呀声响有如濒死之人的沉吟。

施黛嗅到浓郁的腐朽味道,瞥见江白砚拧动角落的花瓶。

“机关的顺序,”他道,“是左左右左右。”

话音方落,墙角暗门打开,朝里望去,正是阿狸提过的暗道。

施黛屏住呼吸。

暗道不深,燃有一灯如豆,入口处,是两具跪倒的尸骨。

一个骨架没了脑袋,头颅落在几l步开外,另一个胸前的骨骼空出大块,似被震碎过。

往里探,是更多死状不一的骨架。

有的被拧断脖颈,有的被斩断手脚,更有甚者骨骼块块断裂,胡乱散落满地,其下是干涸的蜿蜒血污。

看样子,尸体是在这里渐渐腐烂的。

施黛扫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白狐狸。

她总算明白,阿狸半夜摇醒她时,为什么那么战战兢兢了。

阿狸与她对视,凄凄惨惨戚戚。

可恶。

若不是担心施黛的安危,它绝不会跟上来。

一想到自己尾随江白砚时,一举一动被对方掌握得清清楚楚,它就头皮发麻。

暗道入口逐渐合拢,隔绝外界一切声息,逼仄狭窄的空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些尸骨皆呈跪姿,是赎罪的姿势。

有谁要为江家赎罪?

施黛不自觉蜷起指节:“这些……”

她心有所感,试探问:“是当年的黑衣杀手?”

江白砚:“是。”

他只说一字,目光凝在施黛面上,没挪开半分。

参与灭门案的杀手几l乎被屠戮殆尽,是唯独江白砚一人知晓的秘密。

他用各种方式,亲手了结他们的性命。

可是不够。

当年江白砚未遇施敬承,尚在青州,算算年纪,仅十五岁而已。

十五岁之前,他以邪修替傀的身份存活于世,沉溺在无休止的疼痛与杀戮里——

对于万事万物的认知,江白砚与旁人不同。

身怀血债的罪人,要带给爹娘赔罪。

而爹娘身在江府,在这间无人知晓的暗室。

他们从未离开,一直都在。

借由昏黄烛火,施黛望向暗道尽头。

那是一间面积不大的方室,室内摆放有一张木桌。

两具骸骨坐

() 在桌边,一人身着玄色锦袍,一人白裙委地,恰是一男一女。

看桌上,整齐摆有两个饮茶的瓷杯,和一册古籍。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施黛还是听见胸腔里加剧的嗡响:“那是……()”

江白砚仍牵着她的手。

一步一步,两人穿过跪伏的具具尸骨,抵达暗道深处。

他的体温异常冰。

“是我爹娘。?[()]?『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眼睫极缓地眨动一下,江白砚侧目望来。

见此情境,施黛会如何?

恐惧,惊愕,茫然,亦或觉得恶心?

她会因此不再喜欢他吗?

这是种难言的心境。

既想让她了解更多的自己,渴望施黛愈多的贴近,又心生惧意,连侧头去看她的神情,都带有迟疑。

惧意。

在尸山血海浸得太久,江白砚少有此类情绪,粗略回想,每每皆与施黛相关。

恐她受疼,忧她厌弃,心怯于她的每一次若即若离。

他理应在发觉狐狸跟踪的那一刻,便拔剑杀了它的。

杀念稍纵即逝,江白砚直视施黛双眼。

“我爹死于十年前的大战。”

他轻声开口:“人人都说他叛离大昭,归依邪祟。后来江府灭门,有人来放爆竹庆祝,称是死有余辜。”

施黛安静地听,手心发冷。

“两年前,我把他和娘带来此地,与他们同食同宿。”

江白砚笑笑:“身后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不知是不是入夜天寒的缘故,他的笑音冷如冰屑。

阿狸屏住呼吸,不敢动作。

它感受得出,江白砚极力压抑的幽戾杀机。

“溺毙、斩首、剖心、碎骨……”

江白砚说:“我杀过很多人,将杀虐看作取乐的手段,眼睁睁看他们一个接一个断气。”

自虐一般,他把潜藏于心的秘辛剖开。

嗜杀的恶念,不堪的身世,病态的执欲,难以启齿的种种心潮。

污秽恶浊,鲜血淋漓。

两年前,在这间摆满尸体的暗室里,江白砚生活过整整数月。

今夜来此,是想同父母说说施黛。

不明缘由地,心间散开枝枝蔓蔓的疼,如一树青藤,在早春的夜悄然勃发。

握住施黛右手的力道渐紧,似是不愿她逃开。

江白砚道:“我并非一身清白的善人。”

握着她的这只手,曾不知多少次染上污血,远称不得干净。

遍地发黑的血渍里,数具骷髅圆睁空空双眼,一室森然冷白。

他倏而垂眸,遮掩所有晦涩不清的情绪,以及一闪而过的偏执痴念。

江白砚哑声说:“你还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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