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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Chapter 9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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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算大的房间里静谧无声, 陈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全身都不自在,连面前摆着的茶水都无心去喝, 这些年都是跪坐,哪里坐过这样的“椅子”?

他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得这里的东西哪一样都叫他心惊胆战。

这是高人能造的吗?

那些似铁非铁的架子, 能自己出水的“柜子”, 还有头顶无火的“灯”, 哪一样都不像是人力所能为。

陈侯如坐针毡, 他自被领来以后,这屋子里就只他一人,听不到半点外头的动静人声。

安静的叫他心慌,无所适从。

自从他继位以来,长到如今, 这还是第一次离开王城。

身为一国之君, 乃国之重器,轻易不可妄动,所以他离都之前便定好了太子, 做好了自己回不去的准备。

离了王都, 他才发现自己往日不过活在一场盛世幻梦当中。

王都百姓皆为小富之家,有家奴,有存粮,能供家中子弟拜师学艺。

然而离了王都, 百姓贫困潦倒, 守着良田却吃不饱肚子, 粮官也苦不堪言——未有哪国如他们一般, 明明百姓家中余粮已然见底, 粮官还要上门强行收税。

可陈侯没有别的办法,他们打不过!他们没有硬气的资格。

只能左右逢源,长袖善舞,唯有如此,才能保住陈国。

那些大国强国觉得陈国听话,便不会起攻打陈国的念头,毕竟陈国土地虽然丰饶,可既然伸手就能要到粮,又何必派兵去打?白白耗费兵力,更何况打下来了,也未必能增加产量。

赵国攻打鲁国,粮草也是他们陈国出的!

陈侯终于伸手捧起了面前的茶碗,他也不喝,只静静看着茶面上茶叶漂浮,又慢慢沉下去。

陈国也曾招贤纳士,可士人们却不愿意长留陈国,他们都有一腔抱负,想震惊世人,小小陈国不是他们能施展的地方。

就连陈国百姓,也曾有人说过,宁为赵国一民,不为陈国上卿。

如果此间主人是人非仙,他必要请对方出山!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侯几乎把所有能想的事都想了一遍后,终于听见了门口处传来的声音,那是一股极小的“咔咔”声,像是什么精密的东西在转动。

陈侯下意识的转身,身体向后倾斜,他忍不住颤抖。

很快,那扇门被打开了。

随着门框的轻轻晃动,陈侯终于看见了此间主人。

他不需要问,便知道这人必定是能在此处发号施令的“主人”。

对方很年轻,不过弱冠之年,就和这里的其他男人一般,未留长发。

他身材颀长,目光清明,行走间大步流星,嘴角含笑,令人如沐春风。

陈侯的防备心放下了一大半。

陈侯立刻站起来,他双手举过头顶,朝着眼前的年轻人大礼参拜:“陈暨,拜谢恩人救命之恩!”

他深深拜了下去,直到对方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陈侯不必多礼,坐吧。”

他听见了脚步声,对方已经从他身旁走了过去,陈侯这才重新站直,坐回了原本的位子。

这样看,对方似乎更加年轻了。

陈侯看着对方,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你有很多问题。”年轻人微笑着端起茶碗,“不过我能给你解答的不多,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活着,你的将军和士卒也都活着。”

年轻人又说:“你也知道,我喜欢收集珍贵宝物,那柄天子剑,我就很喜欢。”

陈侯立刻懂了,他试探地说道:“高人喜欢利剑?”

年轻人微微摇头,陈侯看他坐在这软椅上,姿态悠然,仿若无骨,

却不叫人觉得他有心轻慢,只叫人觉得他随性自然,这软椅就该此般坐。

不过陈侯学不会,这椅子还是叫他难受。

年轻人微笑着看他,又摇了头。

陈侯明白了:“待本侯回到王都,必将王室所有之珍宝赠与高人,以报高人救命之恩。”

然后他便看着年轻人脸上的笑意大了几分。

陈侯松了口气,他不怕对方有所图,只怕对方无所图。

“暨有一问,不知高人可解否?”陈侯姿态摆得极低,看上去并不像一国君主,他看对方不发话,便问道,“我陈国虽然国土丰饶,乃天赐之地,然兵少将少,百姓度日艰难,我有心强国,却力有未逮……”

陈侯说完后去看对方的脸色,却见对方平静异常,似乎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

难道对方只擅机关,不通世事?

可这些机关,又非人力所能为,此人究竟是何人?又或者,此人真的是人吗?

陈侯被自己心中所想吓了一跳,他慌乱中看向桌上的茶碗。

此时他才发现,此碗绝非陶碗,外表细腻光滑,又有一股冷光,还未上手,便觉一阵冰凉。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听对方说:“强国绝非一时之功,需几代明君代代图强。”

陈侯:“我虽不敢自称明君,却也愿效仿先贤,此生克己勤免,强国安民。”

陈侯再次站起来,朝对方深深拜服:“还请高人教我。”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陈侯还是坐下吧,教倒是算不上教,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当然就是秦国。

从商鞅变法开始讲起。

“奴隶也可为官?”讲到军功之处,陈侯终于忍不住问,“奴隶若是为官,天下便要大乱!”

他不敢置信:“收回公族土地,交还平民?若如此,陈国即刻便要天翻地覆!”

男人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新君即位,便车裂了商鞅,以此安抚公族。”

陈侯忍不住问:“那法可变?”

男人摇头:“并未,商鞅虽被车裂,然商鞅之法未被废除。”

陈侯:“那秦国可有因此而强?”

男人点头:“秦国因此国力大盛,秦兵也因此不惧沙场,人人想着建功立业。”

陈侯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那秦国国君,当真是一代明君。”

男人:“他谥号孝公。”

“不说那军功,便单是收回公族封地,陈国恐怕立刻就要换一个国君。”陈侯苦笑道,“不瞒高人,我如今手里的土地,也不过临淄一地,剩下的便是靠公族世家的进贡,他们手里有多少,我不清楚。”

陈侯抬头,发现男人看他的眼神带着些许怜悯,这叫陈侯心下一喜,他立刻示弱道:“高人不知道,陈国百姓如今活得艰难,空守着大片良田却食不果腹,衣衫褴褛……”

他一吸鼻子,虽然是想卖惨,但卖着卖着,真觉得自己惨,百姓惨,陈国惨,越说越激动,竟然真的哭了出来。

一国之君,在叶舟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叶舟没有办法,只能先给对方递上卫生纸。

陈侯哭得什么也看不清,从叶舟手里拿过纸后就擤鼻涕。

叶舟看他准备把擤鼻涕的纸再拿去擦眼泪,连忙又递了好几张纸过去。

这下叶舟也只能等陈侯哭够了。

陈侯哭了二十多分钟,这期间叶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终于,陈侯哭够了,他抬起头,叶舟差点被他红肿的眼睛逗笑了,连忙正色,板住了自己的脸,陈侯带着哭腔说道:“高人,我若效仿,不知高人可

有计策?”

秦国有商鞅,公族恨的便是他,虽然可能也会恨孝公,但只要有前者,公族们就会以为只要杀了商鞅就能让孝公回心转意。

可他没有商鞅,若他回去用商鞅的法子,他的公族,乃至母族,都会与他反目成仇。

恐怕到时候,他那年幼的儿子,真要成陈国之君了。

叶舟:“你若要效仿,便要先将兵权握在自己手中,宫中的人必须为你马首是瞻,你的公族可有人私下囤兵?”

陈侯吸吸鼻子:“有,但我不知实数,他们瞒得紧。”

他知道商鞅的办法是好办法,若能实行,说不定真能让陈国强大。

但办法越好,阻力越大,他怕自己还来不及叫陈国强大,便被自己的亲族谋害了。

叶舟:“……”

这个国君当的,好像实在是有点惨。

叶舟还以为这个时代的国君跟封建时代的皇帝差别不大,结果这差别,简直就是小土坡和喜马拉雅山脉的区别。

在陈侯的口中,他所能管辖的地方,其实只有王城,只有这一个城池会直接跟他纳税。

并且这个税收还不是属于他的,毕竟陈国也要养兵,养兵的粮草军饷,都要从这个税收里出。

陈国的其它地方,要么是公族——也就是王室其他人的封地。

要么是世家管辖,世家庞大,他们每年报给陈侯的税收跟真正的税收有多少差别,陈侯也不知道。

虽然是一个国家,但并不紧密。

这大概就是家天下的坏处了,王权是跟整个家族共享的,国君只是坐在位子上的那个人,而不是真正的一国之主。

叶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不如从军功开始吧?”

“先撇除奴隶,只对百姓和军户有效。”

刚刚还哭得要死要活的陈侯此时捧着他用来擤鼻涕的纸,抬头问叶舟:“高人,这是何物?竟比帛书还轻,只是这样易坏。”

叶舟想起来了,陈侯他们现在应该是没有纸笔的,只有木牍竹简和刻刀。

叶舟解释道:“这是纸,并非绢帛,以草木为原料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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