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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开刃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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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的面前,垂眼看着她。

她满脸是泪,这阵子因为照顾他的病体,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终是轻叹了一声,谢敏朝蹲下身去,用衣袖擦拭她脸颊的泪痕。

吴氏浑身僵硬,只觉得他的衣袖,他的指腹都像是冰冷的蛇信,一点点地舔舐着她的脸颊,令人浑身的血液都要凉透。

“鹤月,若你不将我病重的消息送去金源给詹泽,也许便没有今日这一出了。”

他冷静地陈述。

“不。”

吴氏摇头,躲开他的触碰,她抬眼望向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陛下,即便我不这么做,你还会有别的打算。”

“你算计我,算计我们的儿子,你一定要他死,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随着她的情绪逐渐失控,她的眼泪再一次簌簌而落,“谢敏朝!你好狠的心!”

谢敏朝静默地看着她,由着她哭泣,半晌,他松开她,轻声道:

“是你们母子,先杀了我的长子宜澄。”

吴氏闻言,猛地抬眼。

泪水的裹挟令她看不清此时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道,“宜澄有先天不足之症,一向身体不好,詹泽趁我不在月童,给他下了猛药,令他虚不受补,气血双亏。”

“不可能!”

吴氏眼睫眨动,又是泪水垂落,她摇头,“此事我怎么不知晓?!”

“鹤月,你将我们的儿子逼成什么别扭的样子了?”

谢敏朝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你要他争,他偏不肯轻易随你的愿,面上忤逆你,实则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狠。”

他的语气冷冷沉沉,那双眼看向吴氏时,犹添几分怜悯,“你看,如今,他连你也不顾了。”

“他不顾我,才是我的好儿子。”

吴氏迎上他的目光,眼底半点温情也无,“谢敏朝,你以为詹泽就没有后手?你别忘了,月童的守城军有半数都已经归顺了他!”

“陛下。”

谢敏朝还未开口,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是宦官刘洪,他便是刘松的干儿子,当初做了阳春宫眼线的那名宦官。

谢敏朝呕血病重的消息,也是他透出来的。

如今看来,吴氏以为刘洪是她埋在九璋殿的眼线,却不知,他实则是谢敏朝反制她的棋子。

“南疆军已至月童城外,此时已与守城军开战了!”

刘洪的急急地说。

“南疆军?”

谢敏朝摸了摸下巴,转而一笑,“太子妃不愧是周靖丰的学生,南疆野蛮之辈,她竟也真能搬来做救兵,繁青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太子的人呢?还没动静?”

他又抬眼,瞥向窗纸上映出的那道卑躬屈膝的影子。

“宋宪将军和永宁侯世子领着秦家军三万人已经过了梁西镇,崇英军统领丹玉也率领崇英军一万人赶来,此时怕是已经与城外的南疆军汇合。”

秦家军。

永淮驻军统领秦世延。

...

当年德宗下令送星危郡王谢繁青入北魏为质之后,秦世延触怒德宗,因永宁侯徐天吉作保,他才保下一条性命,奉皇命至永淮看护九龙国柱。

秦世延其人,身居永淮驻军统领一职,多年死守皇命不出永淮,他是出了名的死心眼,谨小慎微,无皇命出永淮是大罪,何况是出兵月童,即便永宁侯于秦世延有恩,这也不够秦世延冒此大险,毕竟若是一步行差踏错,他领兵到了月童,整个秦家军都要跟着他一起获罪砍头。

秦世延绝没有这样的胆子。

“怎么会……”

吴氏心神俱乱,她的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即便他谢繁青是太子,可他人没到永淮,我儿詹泽那时也未透露要领兵回月童的消息,秦世延那样的人,他怎么敢无诏出兵皇城?!”

“繁青到底比詹泽多算一步。”

谢敏朝此时毫不遮掩眼底的几分赞赏,“鹤月,你可知秦世延当初因何触怒德宗啊?”

“秦世延曾是宋宪的副将,若无宋宪,便无他秦世延。一个徐山岚还不够让这秦世延冒险出兵,但失踪多年又忽然出现的宋宪却可以。”

宋宪。

那位打了胜仗之后出逃失踪的铁血将军。

吴氏的脊骨塌下去,眼泪仿佛已经流干了,她垂着眼帘,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隐约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听见了远处隐约的厮杀声。

这座皇宫里,正被血腥的味道包裹洗礼。

“我以为你偏爱詹泽多一些。”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飘忽,“是我错了……”

“我给过你们母子很多机会了,鹤月。”

谢敏朝的指腹轻轻拂开她脸颊的浅发,他的神情仿佛是温柔的,“可你们谁也不珍惜。”

他朝一旁的濯灵卫统领伸出手,那神情严肃的青年当即将一只小巧的木盒恭敬递上。

木盒打开,里头静躺着两颗乌黑的药丸。

他捻出其中一颗来,伸手将吴氏揽进怀里,又将那颗药丸凑到她唇缝边,冷静地说,“鹤月,听话,吃了吧。”

吴氏浑身僵冷,即便他轻轻抚着她脖颈的手掌是温热的,她也觉得浑身冷得彻骨,她在泪眼朦胧间,在他的怀里仰望着他:“谢敏朝,你真的爱过我吗?”

即便已经人到中年,谢敏朝的轮廓仍是刚毅深邃的,眉眼也仍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他凝望着怀里的吴氏,似乎是想起了当初娶她进齐王府时的情形。

“鹤月,记得我曾同你说过什么吗?”

他的语气越发温存动人,“你的存在,让我觉得我有的时候也能如寻常百姓一般,平凡地去爱一个人。”

“我若不爱你,当初又为何要娶你进府?”

“可是你变了!”

她哭得声嘶力竭。

“不。”

谢敏朝任由她哭闹,随即平淡地用指腹替她擦去泪珠,“是你变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你忘了,我当初让你做决定要不要跟我时,是你说的,哪...

怕是我的妾,只要我爱你,你就能一直在我身边。”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字句都显得冷极了,“是你食言了,你不甘为妾,不甘詹泽是庶子,你逼得他成了如今的样子。”

“鹤月,我知道,归根结底其实在我,我能明白你的难过,你的不甘,因为我身在皇家,又逢乱世,我不得不握紧我能够握住的权力与利益。”

他轻轻地叹息着,“可是鹤月,我不后悔。”

“詹泽唯一像我的地方,便是他能为了我的位子舍下你,我也能为南黎而舍下你。”

他语气却缱绻温柔,却字字如刃,绞得她血肉生疼。

此时,吴氏方才明悟,她当初义无反顾要深爱追随的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可怕。

情爱,远没有南黎重要。

他会爱她,却从来理智得残忍,从不会耽于情爱。

他要的,是汉家天下,是完整的中原疆土。

“若他没有为了得到这个位子而与北魏奸细有所勾结,我或许还会有些不忍,不忍他如此年纪,便要为繁青开刃。”

谢敏朝定定地看着她,“鹤月,我谢氏天下如今只剩残破半壁,詹泽不是不能争,他完全可以,但你与詹泽却只能瞧见眼前的几分利益,从此处开始,你们便输了。”

他轻柔的手指抚过她的下颌,指节骤然用力,逼得吴氏张开了嘴,任她如何哭叫呜咽,他手上的动作却并未有丝毫停顿。

乌黑的药丸被他送入她口中,他随后在她颈间一击,她便不受控地吞咽下去。

殿内晦暗,谢敏朝压下眼眶里微泛的酸涩意味,闭了闭眼,将她抱入怀中。

“鹤月,输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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