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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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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时下了一场雨, 天气已经没有以前的热意,风吹在身上已经微凉,秋天来了。

纳兰容若已经有许久未与友人来往, 这次徐元文办了酒席, 他推辞不过,晚上去赴宴吃酒。

卢希宁在觉罗氏院子用完饭回屋, 他还未回来, 便拿着那个简易的望远镜, 跪在临窗的榻上, 对着窗外拉来拉去玩。

镜头里, 是不甚清楚的夜色,灯笼光芒点点, 海棠合欢树影晃动, 直到熟悉的身形出现。

她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意, 又拉近了些距离, 面前深青色的衣袍挡住了镜头, 才将望远镜收起来,仰起头, 眼里都是笑意:“回来啦?”

纳兰容若垂首看着她,手上解着衣衫,笑道:“嗯,等了多久,想我了吗?”

卢希宁一只脚垂在塌下,一只脚盘在榻上,手撑着往后去看他, 摇摇头说道:“我吃完饭跟额涅说了会话, 也刚刚回到南院。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纳兰容若俯身下来, 伸手圈着她的腰,凑上去用力亲了亲她的唇,顺势坐下去,将她的腿挪到身上放好,亲亲密密抱住了她:“想着你一人在家无聊,我也没心吃酒,便早早赶回来了。”

卢希宁鼻子吸了吸,他身上酒意淡淡,还带着些胰子的气味,问道:“你洗过了?”

纳兰容若嗯了声,说道:“怕酒气熏到你,在前院稍微洗了下。”

卢希宁慢吞吞说道:“我听说有人在外做了坏事,回家先要赶紧洗掉证据。”

纳兰容若垂头看她,似笑非笑道:“那个人莫非叫你大哥?宁宁,你可别冤枉我。对了,你闭上眼。”

卢希宁也只是随便说说,纳兰容若不是那样的人,闻言便乖巧闭上了双眼,笑嘻嘻地道:“让我闭眼做什么呀?”

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眼皮还不住颤抖,纳兰容若看得心痒,又忍不住先亲了下,然后起身走出去,没一会后又回了屋。

卢希宁实在心痒,睁开一只眼睛去偷看,正好与纳兰容若含笑的双眼相对,他手背在身后,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会偷瞧。”

既然被他抓住,卢希宁干脆睁开了眼睛,盯着他背在身后的手,问道:“你手上拿着什么,是给我的礼物吗?”

纳兰容若没再逗她,手从背后拿出来,将匣子递给她,说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卢希宁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铜制器物,弓弦上一根指针,指针向右。她看了一会,只略微沉吟之后,下榻趿拉上鞋子,拿着东西往屋外走去。

纳兰容若眼里光芒闪动,也不说话,默默跟在了后面。卢希宁看着在滴水的廊檐,手往廊檐外探了探,果真,没一会后,指针又往右边偏移了些。

卢希宁转头对他笑:“这真是测湿度的呀,做得还真是不错,谁送给你的?”

纳兰容若脸上都是笑,揽着她往屋里走,说道:“宁宁真聪明,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个验燥湿器,是有人从江南回京带来的。说是一个叫黄履庄的扬州人所做,此人聪明绝顶,喜欢西洋器物,一心钻研做出了许多新奇的小物件,还有什么验温度器。只是他平时手松,东西都送了出去,有人拿来送给徐先生,我见到后就讨了来,宁宁可喜欢?”

检测湿度的仪器在卢希宁看来,实在算不上稀奇东西,在后世就是琴弦上的温湿度计而已,不过在这里看到,她还是比较惊讶。

进了屋,纳兰容若见她爱不释手,细细解释说道:“南怀仁也做过一个,是用鹿筋制成,也差不多同理。先人以前练琴时,发现在不同的天气,琴弦湿度会有不同,琴音也不一样,也不算是才发现的事物。”

卢希宁思索片刻,认真说道:“发现其中的道理,与根据其中的原理做出东西来不一样。好比《天工开物》这本书,里面记载了千万种东西的制作方法,可是都太简单,看了让人不得其解,后人能从中学到的知识太少了。黄履庄真的很聪明,又擅长动手,民间应该有无数这样的人,只是写不出来八股文,考不上官,真是可惜。”

她拿起旁边的望远镜,指着前面的玻璃说道:“我知道该怎么改善望远镜,就是做不出来,因为我没有做过这些,动手能力也不行。如果换成黄履庄,他要是知道了原理,肯定做得出来。他人在何处?还在扬州吗?”

卢希宁没有谦虚,玻璃与焰火不一样,焰火颜色太简单,就是各种金属 的焰色反应,是最简单的化学知识。

望远镜显微镜这种仪器,最主要的是玻璃,光学玻璃与普通玻璃随处可见,她平时见多了,也不会去想究竟是从何而来。

纳兰容若现在对卢希宁会什么,已经不会觉得惊讶,说道:“恰好黄履庄也来了京城,借住在友人处,你要见见他吗?”

卢希宁眼神一喜,猛地点着头:“要见要见,我想问问他还会做哪些东西。”

纳兰容若深思之后,说道:“宁宁,自从上次献了方子,皇上赏了千里镜之后就没有动静。皇上提及过观星台,这个观星台自从前朝就有,后来南怀仁设计与监造了赤道经纬仪,黄道经纬仪等各种天文仪器。涉及到天的事情,皇上都不会允许人染指。也不是皇上愚昧迂腐,而是怕有人借机生事。民间反清复明向来没有断过,皇上怕有人打着天象的旗号造反。世人多愚昧,最容易被煽动。”

卢希宁笑着道:“其实天真没有那么复杂,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天子也不是什么真正老天的儿子,不然怎么会有不同朝代不同姓的皇帝?天文台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还有钱财,就是放到民间,也没有人能养得起。而且观星,靠着肉眼看不到,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得出结论。好比天上的土星,绕着太阳公转一周就需要近三十年。若有人能在短时日内,不借助天文仪器,就能得出关于天文的结论,那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藏着掖着没有任何意义,放开这门学问,让大家都去研究,失去了神秘感,也没人会被鼓动了。”

纳兰容若嘴张了张,没有说话。卢希宁也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自嘲地笑了笑:“我哥以前说过,读书太贵,主要是纸张书本贵,我估计造纸跟不上,还有老百姓实在是太穷了,都吃不饱饭,哪有钱去读书。再说,你看这些圣人书,都像是天书一样,没有先生教导,自学都难。教授知识的课本,应该简单易懂,由浅入深,不能只学些诗词歌赋策论文章,真正能改变大清现状的,是科学,是各种数学几何化学物理等学问。”

她见纳兰容若神色茫然,耐心解释道:“我打个比方吧,就好比说万物相生相克,比如额涅说柿子不能与螃蟹混在一起吃,这个说法是错误的,你不要听啊,我喜欢吃柿子,也喜欢吃螃蟹,快入秋了,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

纳兰容若笑着点了点卢希宁的唇,她冲他眨眼笑:“虽然说法有误,里面也饱含了化学知识,有些物质混在一起,就会生成另外的物质,这就是化学反应。你再看头上的屋脊梁,为何不会塌下来?这里面涉及到物理中的力学。桥梁又为何不会垮塌,这里面除了力学,还有风量也要考虑进去。大家都只管着建桥修房,怎么都没人整理出一套学问出来,然后教给大家呢?”

纳兰容若听得心潮澎湃,不过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宁宁,千百年来,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皇上有野心,想着能一统天下,大清海晏河清。像是各种新奇的技巧,以大清如今的现状,皇上肯定不会让新奇的技艺落入民间,尤其是火.器,大.炮等。”

卢希宁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朝廷为了安定,肯定会管制武.器,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现在我也只是私底下抱怨一下而已。”

纳兰容若拥着她,劝慰道:“宁宁,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后日我休沐,让行墨去下帖子,请黄履庄去丙舍吃酒,到时候让你见见他。”

卢希宁点头嗯了声:“你要记得提醒我,把这个望远镜带上。”

纳兰容若一口答应了,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宁宁,今晚你还没有推倒我,我先前可特意换了身易撕开的衣衫。”

卢希宁鼓了鼓脸颊,恹恹道:“我月事来了,这个月你又白费力气了。”

纳兰容若愣了下,忙说道:“宁宁,你快别难过,我也没有白费力气,每次我都快活得很,这是人间至乐极乐。阿玛现在春风得意,额涅也不会逼你,宫里那边也没有动静,你放心吧。秋季的京城最美,我反正也没多少事情,以后考了殿试之后,估计就没有如今这般清闲自在,不如趁这段时日好生陪陪你。”

过了两天,纳兰容若带着卢希宁到了丙舍。下了一场秋雨后,天气又转晴,太阳晒在身上已经没有以前的热度。

天高云淡,进到庄子,四周仍然花红柳绿,树叶绿得快漾出水,看了就令人心旷神怡。

纳兰容若周到妥帖,派马车去接了黄履庄,因为友人忙着准备明年春闱,这次没有一起前来,他便一人来了。

卢希宁与纳兰容若等在庄子门口,马车停下来,一个身穿青细布衣衫,中等身高不胖不瘦,五 官乍一看平凡,组合在一起却令人感到舒服的年轻人,手上抱着匣子下了车。

他见到两人立在门口,楞在了那里,想见礼手上又捧着匣子,一时尴尬地转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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