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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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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蒙毅显然吃不得苦,连话都说得很简单,手指掌起她递过去的榛子,立刻送到自己嘴里。榛子的香味的确能压制住嘴里的苦味,蒙毅眉头微动,脸色有一分的缓和。鹤华转身打开靠着车壁摆放着的冰鉴。

冰鉴旁是整齐叠放着的小盏,她随手拿起一只来,从冰鉴里呈出一勺大秦版的冰激凌,侧身递给蒙毅。

“再试试这个。”

鹤华道, "草莓味道,很甜的,"蒙毅颔首,伸手接过,捏着银质小勺把冰激凌送到嘴里。

冰冰凉凉但又带着草莓的甜的冰激凌远比榛子更能压制苦味,蒙毅紧蹙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这才说了自吃完药丸之后的第一句完整话, "公主,您这个法子以后莫再用了。"

"如上将军吃不得花椒,臣也吃不得苦的东西。"

方才在府上,小公主凑在耳边,声音软糯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汗毛都跟着竖起来——

"听闻蒙上卿晕船,还怕吃苦的东西?""无妨,本公主心善,见不得蒙上卿有怕的东西。"

"为了消除蒙上卿对这两样东西的恐惧,本公主会上书阿父,让下次的商船由蒙上卿领队,再给蒙上卿贴心配备几位精于烹饪的庖厨,保证让蒙上卿不仅能克服晕船的毛病,还能将蒙上卿吃不得苦东西的娇气一并改了去。"

听听,这是

人话吗?这跟皇帝陛下让他在上将军的酒水里添上花椒水有什么区别?

花椒是上将军一生之敌,而船和苦涩的东西,则是他命中克星,拦路太岁。

小公主拿船和苦东西威胁他,从某种程度上的确拿捏了他命脉,让他不得不考虑小公主的提议,自己与小公主一同去接公子扶苏。

当然,小公主最后的那句话太毛骨悚然,让他不假思索应下小公主的所有要求——

“王离莽撞,章邯心思重,韩信政治白痴,刘季大到能当我阿父,若论宜家宜室,他们哪里及得上蒙上卿?"

这句话堪称晴天霹雳,蒙毅此时回想起来,仍觉得眼前一黑,便抬手掐了下眉,再度去劝胆大包天的小公主, "公主,似方才那样的话,你以后万不能再说。"

"我知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嘛。"鹤华又给蒙毅盛了一盏冰激凌。

蒙毅叹了口气,认命接过鹤华递过来的冰激凌,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麻烦。

——他无比怀念尚不及他腿高的软软糯糯小团子。

"公主,到了。"

轿帘外响起吕雉的声音。

轿撵停了下来

蒙毅将最后一口冰激凌吃完,放下手中小盏。

鹤华扶着小宫人的手,从轿撵里探出身子,抬头瞧着巍峨威严的府门。

第一站是治粟内史的府邸。

治粟内史不比王丞相小几岁,是老一代的重臣,常年在地里研究粮食伤了腰与腿,身体远不如王丞相硬朗,是早就该谢官荣养的人,但吕雉太年轻,阿父又不想任用旁的人做治粟内史,这位治粟内史便一直挂着官职,仍是负责税务国库的治粟内史。

虽仍当值,但大权已移交吕雉,除却重大朝会外,他已不参加任何朝议,只挂着治粟内史的名头,在府上荣养天年,若能将不问世事的他请出来,其分量不比王丞相轻多少。

"臣,恭迎公主。"

轿撵前,响起治粟内史苍老声音。

鹤华微微一愣,下意识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是早已不理朝政的治粟内史身着朝服,领着全家老

小降阶相迎,正午的阳光耀眼刺目,老者额间有着点点水渍,那是等待良久被太阳晒出来的汗水,顺着早已不再年轻的皮肤往下滑,直到滑到下

巴处,砸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

这是极重的礼节。莫说是她,纵然阿父来到这里,其君臣之礼也不过如此。

鹤华一暖,连忙从轿撵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治粟内史面前,俯身将老人搀起来, "内史,您快起来。"

"您是三朝元老,国之栋梁,怎能对我行这般重的礼?"

"公主不止是公主,更是给九州天下带来亩产千斤粮食的神女,受老臣一拜有何不可?"治粟内史却没有起身,再度把额头抵在手背上。

有黔首远远看过来,议论纷纷的声音传到鹤华耳朵——

“呀,这位便是传闻中的小公主?”

"别说治粟内史对她行这么大的礼了,我们见了她,高低也得磕几个。""是啊,那可是救了我们性命的粮食,我们给她磕头,她受得起。"

有人跪下。一个接一个,眨眼间的功夫,周围跪了一圈人。

但与几年前在尚未建成的咸阳新城工地不同,没有人喊公主要长命百岁,更没有人高声说公主您一定要好好的,他们都安静跪拜着,并不以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仿佛一切都在这一拜中,最朴实也最直接的感激。

鹤华怔了怔,视线缓缓看向周围行人。

"公主,他们真的很喜欢您。"吕雉温柔一笑。

鹤华慢慢点头。——是啊,他们如喜欢阿父那样喜欢着她。

蒙毅笑了一下。

"老内史,起身吧。"

蒙毅俯身将治粟内史搀起来, "您若再不起身,隔壁街的王丞相怕是要被您惊动了。"

腿上腰上有旧伤,治粟内史起来得颇为艰难,好在身边之人是蒙毅,他才能扶着蒙毅的手站起身, "惊动便惊动,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敢给公主难堪,难道还不许我给公主脸面?"治粟内史吹胡子瞪眼, “旁人怕他,我可不怕他!同是三朝老臣,我未必比他矮一头

。”

鹤华本还在感怀众人对自己的喜欢,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底是脾气又臭又硬的治粟内史,旁人畏若鬼神的王丞相,在他这里不过尔尔。

也对,治粟内史掌天下赋税,虽为三公之下的九卿之一,可若论起权力来,却不在三公之下。——普天之下,谁会跟管着钱袋子的人过不去呢?

吕雉上前,扶着治粟内史的另一只胳膊, "老师,您说错了。"“王丞相是昭襄王时期的老人,是四朝老臣,比您还多一朝呢!”——吕雉是治粟内史手把手带出来的人,私下并不以官职相称,而是将治粟内史唤做老师。

"多一朝有什么了不起的?"

治粟内史道, "莫说只是多一朝,纵是多三五朝,我也不惧他。"

"公主也莫怕,他虽担着丞相的名头,可这朝中他未必能一手遮天。"治粟内史一边走,一边与鹤华道, “老臣也略有些人脉,真若闹起来,老臣的人未必少于他。”

鹤华莞尔, "多谢老内史。"

"公主说这话便生分了。"

治粟内史道, "若不是公主给老臣的那些种子,老臣怎会被天下黔首当神似的供着?"“又怎会在朝中位高权重,连王琯那老狐狸都让老臣三分?”

"老臣能有今日之荣耀,全因公主之故。"“而天下黔首能吃饱穿暖,更是因为公主之恩。”

"公主放心,老臣誓死支持公主。"

治粟内史抖擞精神,吩咐左右, "去,给王丞相与李廷尉下帖子,邀他们来府上一叙。"“我倒是要看看,当着我这把老骨头的面,他们还会不会继续与公主为难!”

"十一说服了蒙毅?"

嬴政眼皮微抬,手中奏折慢慢放了下来。

六公主乐不可支,往嬴政茶盏里添了茶, “可不是么?”“我的人亲眼所见,蒙上卿与十一一道从府上出来,直奔治粟内史的府邸。”

“阿父,您最了解小十一了,您说她与蒙上卿说了什么,能让从不插手这种事情的蒙上卿拖着病体与她去同

去拜访治粟内史?"

六公主把茶盏捧给赢政。

嬴政接过茶盏,轻啜一口茶, “说了能让蒙毅噩梦不断的话。”

"???"

天不怕地不怕的蒙毅也有怕的时候?!这可是稀罕事!

"什么话?"六公主来了兴致,探着身子往嬴政身边凑了凑, “阿父,您快告诉我!”

赢政轻嗤一笑,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放下茶盏,从座位上起身, “以治粟内史的性子,见了小十一,便会邀王琯与李斯过府。"

“今日的治粟内史府,怕是有得热闹。”

"走吧,我们去凑凑热闹。"嬴政整了下衣物, "顺便瞧瞧你未来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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