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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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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心烦意乱。

他清楚知道鹤华公主对于天下的重要性,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站在天下黔首的位置去思考问题。

作为被嬴政灭国的六国后人,很多人看不到鹤华公主对嬴政的影响,对九州天下的影响,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的国家被秦人灭亡,看到的是自己的王被杀,自己的家人惨遭屠戮,自己九死一生才逃过一劫,苟延残喘活在这个世间,往后余生,只剩复仇。

只要能复仇,他们什么都会做,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毫不犹豫割舍。这种情况下,抓一个嬴政心尖尖上的公主来威胁嬴政又算得了什么?

鹤华公主是嬴政最为宠爱的小女儿,改变嬴政治国方针的人,对嬴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六国后人必会先对腿脚不便的鹤华公主下手,抓到鹤华公主,借此威胁嬴政,一旦嬴政自乱阵脚,后面的刺杀便会变得极为容易。

而被六国后人抓走威胁嬴政的鹤华公主会遭遇什么,其结果再明显不过,他们或斩断公主的手,或斩断她的胳膊与腿,只要是能威胁到嬴政的事情,他们都会做,国仇家恨横在中间,他们不会对鹤华公主有任何仁慈与不忍,毕竟只有鹤华公主真实受到伤害,才能牵扯住嬴政,才能让他们有可能砍下嬴政的人头来祭奠自己的先王与死战报国的族人。

等待鹤华公主的,将会是六国后人的惨无人道的虐杀。

之后的事情无非只有两个结果,若六国后人的运气足够好,嬴政死于这场虐杀,长子扶苏与其他几位年长的公子们远在南越之地,无法短时间内回到咸阳继承皇位,留在咸阳城的年少公子们会为了皇位你争我夺,将盛世太平的大秦拖入无边内乱。

若有一位公子侥幸在这场内乱中胜出,那必然是与朝臣宗室们相互勾结才会迎来的局面。

主少国疑,权臣执政,嬴政原来的政策未必会保留,甚至就连大秦以法治天下的基本国策也会改变,新的皇帝被权臣送上皇位,权臣们怎会允许这种削弱他们自身权力的政策继续执行?等待大秦的,是郡县制不复存在,分封制大行其道,各种逆行倒施的诏令接踵而来,让这个赢政一手缔造的王朝随着嬴政的崩逝而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

六国后人会借此作乱。

但杀了鹤华公主的他们不会得到天下人的拥护,他们失了民心失了大义,他们会被千夫所指,如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天下黔首会站

在他们的对立面,去拥护风雨飘摇中的大秦。

可大秦内部已乱,无法触及到权力中心的黔首们根本阻止不了这个空前强大的王朝的崩塌,而他们对于大秦的拥护,还会让这个动荡不安的王朝的灭亡时间拖得无限久,久到黔首们对它彻底死心,大秦才会彻底灭亡,而后揭开群雄逐鹿战火四起的乱世篇章。

这次的乱世会维持多久,谁也不会知道。会不会再有一个嬴政来结束乱世,让天下九州重归太平,却是一个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张良手指微微收紧。

他又一次清楚意识到嬴政对于乱世对于九州的重要性,可代价是他的国家灭亡,他的王与族人接连死去,他如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大秦王朝的盛世太平里,周围的繁华热闹与他无关。

唯一与他有关的是六国后人,他们以他为饵,策划了这场针对嬴政的刺杀,如果嬴政的运气足够好,又或者他足够心狠手辣,对鹤华公主被抓住的事情无动于衷,躲过了这场几乎能要他性命的刺杀,但鹤华公主的死会让这个原本便暴戾嗜杀的帝王彻底激发本性,他会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残酷手段报复六国后人,让这些人明白什么叫残忍。

不,不止六国后人,很多人都会被波及,很多原有的治国方针也会被改变,那些轻徭薄税与民休息的政策将会成为一种绝响。

他要的从来不是世人奉他为神祇,而是要九州天下属于大秦,所以百年之后史书工笔写他是明君也好,暴君也罢,都不会影响他的任何决策,唯一能影响他决策的,只会是有人试图颠覆他的王朝,谋害他的性命,让他的万世基业成为黄梁一梦。

所以当他发现怀柔政策无法让天下归心时,取而代之的是血腥残酷的手段来镇压一切不从之音。

帝王手段血腥,却无小公主出来调和,再弄来能够亩产千斤的粮食来让天下黔首归心,那么看似空前强盛的大秦的命运,将会随着帝王的病逝而土崩瓦解,而这位功绩明明可以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后世对他的评价将会是如商纣夏桀一样的暴君。

天下的命运在大秦。

秦的命运在于嬴政,嬴政性格转折,在于鹤华公主。

无论于嬴政,还是大秦又或者九州天下,鹤华公主都是极其重要的角色。——她不能死,她也不可以死。

张良闭了闭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扶着墙壁缓缓起身,柴房

的门被打开,他沐浴在皎皎月色之下。

"有人行刺陛下!"张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出两句话, "有人行刺公主!"

说完这两句话,张良瘫倒在地,像是被人抽去全身力气般,他静静跪坐在地上,缓缓合上眼睛,如同行尸走肉。

"行刺陛下与公主?!""好大的胆子!""所有卫士全部去前院!保护陛下与公主!"

后院的管事显然知道嬴政与鹤华来天下同吃饭的消息,张良声音刚落,便有人迅速组织卫士,齐齐冲进前院。

"你怎么知道有刺客?"有人揪住张良衣襟, “你是什么人?和刺客是什么关系——”

"噌——"

跪坐在地上的张良突然去抽卫士腰侧佩剑,但卫士的反应远比武功平平的他更快,佩剑尚未完全出鞘,便被卫士抬手送还鞘中,紧接着,卫士揪住张良依旧的手改变动作,抬手扼住他的下巴,不许他吞咽任何东西。

“寻死?”

卫士冷笑一声, "没那么容易!"

另一个卫士上前,手里拿着绳索,三下五除二,将张良紧紧绑住。"此人与刺客必是一伙的。"为首的卫士道, "看紧点,别让他寻了短见。"

“喏。”卫士应下,拽着绑着张良的绳索,将张良拖了下去。

张良半垂着眉眼,任由卫士粗暴推操着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可对他无礼。"

一道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因为眉眼半垂着,他只能看到那人衣摆,那是寻常侍从的衣摆,看不出半点宫中的痕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商侍从,却让周围卫士全部屏气凝神,连与他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张良动作微微一顿。

卫士陪着小心道,"此人或许是刺客的同伙——"

“陛下要见他。”

侍从淡声打断卫士的话。

"喏。"

卫士连忙给张良松绑,动作极其轻柔。张

良缓缓抬头。侍从拱手见礼, "陛下请您过宴一叙。"

如天光乍破,张良灰败脸色终于有了反应。麻木的眼珠开始转动,紧抿的唇角出现一丝缝隙。

"嬴政算计我?!"性格温和的男人爆出一声惊喝。

"大胆!"

"竟然直呼陛下名讳!"无数利剑出鞘,横在张良脖颈。

张良仿佛看不到削金断玉的长剑瞬间便能要了他的性命,他仍死死盯着侍从,抬脚往侍从面前走着,有剑身划破他脖颈处的肌肤,红色蔓延开来,顷刻间染红剑身和张良脖颈处衣襟。

侍从眼皮微抬, "放下。"

“可他不敬陛下——”

“放下剑。”

卫士们心不甘情不愿收了佩剑。

"您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问我?"侍从对张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陛下在等您。"

“我若不去呢?”

张良冷笑。

侍从笑了起来, "这可由不得您。"

说话间,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来到张良面前。

"?"

张良视线冷冷。

下一刻,张良身体腾空而起,侍从将他打横抗在肩上,大步流星走向前院。

"!!!"

蛮夷之举!

张良险些绷不住贵族子弟的好修养。

“得罪了。”

侍从十分有礼貌。

张良万念俱灰。

"咦?子房?"

鹤华坐在主位,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张良被人扛上来的身影,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子房?快把他放下来。"

——对于一个贵族子弟来讲,这样被扛上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吕雉微微一愣。

老者微捋胡须。

章邯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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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果然是陛下身边的人,行事比旁人贴心多了,十一想要的人哪怕跑了,他们也会替十一把人给抓回来!

"……等等,你是阿父的人?"鹤华反应过来了,小手手按着食案站了起来, "阿父也过来了?"

侍从放下张良,拱手向鹤华见礼, "不错。"“陛下怕公主出意外,一直跟在公主身后。”

“阿父太多心了,我才不会出意外。”鹤华笑着从食案后走出来,好奇向门口的方向张望着, "阿父呢?阿父怎么还没来?"

一只祥云蟠龙玄色靴出现在门口地板。紧接着,是另外一只,两只靴子被玄色配降红色的衣摆遮盖着,只露出一点点的翘。

鹤华眼睛亮了起来。

张良眸光骤然冷峻。

“阿父!”

鹤华小跑着奔向门口的男人。

男人微俯身,将已经到他腰高的小孩儿捞起来抱在怀里。

众人纷纷起身离坐,无声向嬴政见礼。——嬴政没有表明身份,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喊陛下。

赢政抱着鹤华走向主位。

随行侍从极其有眼色,将鹤华的小食案撤下,换上一张大的食案,供父女两人一起用,食案上的菜品也从小点心小甜品换成陛下也能吃的美味佳肴。

天真的小公主尚未发现自己刚吃几口的小点心已被撤下,此时正亲亲热热与嬴政说着话, "阿父,你怎么过来了?"

“来瞧瞧你又惹了什么祸。”嬴政淡淡瞧了一眼目光如刀的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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