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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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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食严格遵照礼制。

这种规格源于分封之初,彼时国家初立,诸侯多是毕路蓝缕,艰难竭蹶。大环境之下,天子崇尚节俭,宴上酒食不算丰盛,甚至有些粗糙。

在当时,飨宴规格符合国情,诸侯全无异议。

换成当下,上京奢靡成风,上自天子下至贵族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以这样的酒食设飨宴就显得不合时宜。

但摆出礼制,这样的宴会又无从挑剔。

众人窥出天子的意图,目光聚集到雍檀身上,心中各有所想,却不能宣之于口。

“天子心狭。”有人低声道。

“慎言。”身旁人立刻提醒。

天子此举挑不出错,却是明摆着恶心人,实在令人看不过眼。

他国使臣尚且如此,何况是雍檀这个当事人。

他看着面前的食器,忽然冷冷一笑,在满殿寂静中站起身,迈步走至大殿中央,擎起林珩赐给他的符节,朗声道:“晋使雍檀,奉君命入觐,贡绢、谷、奇珍等数十车,唯敬天子。然臣有事不明,请天子赐教。”

雍檀刚一起身,殿内众人同时一凛,脑子里闪过两个字:来了!

楚国使臣鹄离看向雍檀,双眼微眯,似已猜到他会说些什么。目光转向天子,果不其然,后者面色阴沉,眼底的冷意藏都藏不住。

天子一直对雍檀避而不见,专为防备今日场景。

奈何天不遂人愿,盗袭城内,晋使击盗有大功。不设飨宴不能堵天下人口。

“今日飨宴,不提他事。”天子沉声道。

“事关重大,臣不能从命。”雍檀不肯给天子台阶,当场堵住对方的借口,直言道。

天子猛然攥紧拳头,目光锋利几l欲杀人。

雍檀不以为意,继续道:“天子,天下共主,理应正直公平。”

话音落地,殿内愈

发寂静,落针可闻。

执政扫一眼天子,遇上对方的目光,却首次避开视线,无意出面为他解忧。

“晋、楚同为侯国,楚求聘晋室女公子,不遣使者,仅派甲士递送国书,实乃无礼。女公子有爵,有封地,楚以夫人聘,更是蔑晋!”

雍檀口若悬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女公子拒聘,合情合理。”

“我国国君派人入楚,斥楚无礼,怎想楚竟射杀来人,更派兵袭晋边,焚临桓要塞。”

“行径之恶,无耻之尤,令人发指!”

雍檀直视上首,牢牢锁定天子,目凝霜雪,令人脊背生寒。

“楚恶行昭彰,反倒打一耙,上疏污蔑我国。天子不查真相,偏听偏信,下旨申斥我国国君,行止昏聩,何其不公!”

目睹众人神情变化,楚国使臣拍案而起,驳斥道:“一派胡言!”

众人寻声望过去,楚使鹄离正迈步离席,行至大殿中央,与雍檀正面对峙。

“我国君上诚心求聘,你国女公子拒婚,言辞多有不敬,怎言颠倒黑白?”

“不敬?笑话!”雍檀满面冷色,与之针锋相对,“女公子拒婚,书信内容无不可言,有哪句不对?言年龄不为配,还是言晋楚大仇?需知女公子豆蔻年华,楚侯长她十岁,怎不老?烈公时,晋楚鏖战,边境烽火连年,怎不为仇?句句实言,有目共睹!”

“你……”

“我如何?”雍檀不给鹄离驳斥的机会,继续道,“况国书递送时,楚侯仍为公子,女公子有爵,地位不次。言不敬,实强词夺理,贻笑大方。”

他所言句句实情,鹄离无从反驳。

就在这时,齐国使臣翁夹出声:“晋使言楚杀晋人,据我所知,纪州城下死的都是胡人。”

胡人?

多数使臣仅知晋侯派遣骑士,并不知全是胡人。乍一听翁夹所言,不免议论纷纷。

翁夹环顾殿内,目光落回到雍檀身上,不怀好意道:“我竟不知,晋何时与胡为伍?”

此言可谓诛心,歹毒之极。

楚使抓住机会,开口质问雍檀,表现得咄咄逼人:“楚杀胡,何过之有?”

天子也放松紧攥的手指,借机落井下石:“尔言之凿凿,诉予一人不公。晋与胡为伍,懈怠守边之责,忘却本分,难道不该问罪?”

闻言,雍檀不惊不怒,坦然道:“骑士为羌夷,居晋阳多年,内附与晋。”

“你承认就好。”天子乘胜追击,“既如此,楚杀胡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晋侯罪加一等。”

淳于起不能再坐视,闻言就要起身,却见雍檀面色如常,直视满面得色的天子,不紧不慢道:“史书载,平王迁都,有五羌、三狄跟随,一路扈从。八部首领护驾有功,平王授其爵,准部落内附。若臣没有记错,上京诸君中,不乏八部血脉。”

这番话一出,天子的得色僵在脸上,鹄离和翁夹神情骤变。

“晋许

羌夷内附,便是罪加一等。平王授爵羌狄八部,明确记载史书,依陛下之见,又该如何问罪?()”

雍檀手持符节,孤身立于大殿中央,正面天子的恶意,夷然不惧。

晋人好战,勇猛无双。

晋人性烈,百折不弯。

天子和楚国要强词夺理,以结胡污蔑晋侯,他直接举出平王,反手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力道十足。

天子哑口无言。

坚持问罪林珩,就要推翻平王授爵。

如雍檀所言,平王时羌狄内附,数百年融合,不容否认,也难以分割。

雍檀给天子出了一个切实的难题,让他骑虎难下。

要么承认偏听偏信,过错在楚,收回斥责晋侯之言。要么就推翻平王授爵,罪责自己的祖宗。

殿内的议论声早就停止,众人的目光聚集到宝座前,只等天子做出决断。

淳于起终于放下心,安坐在席间,嘴角隐隐勾起弧度。

执政垂下眼帘,心中慨叹,却也无心出面,任凭天子丧失颜面。

鹄离和翁夹对视一眼,都感到事情棘手。

楚国本就不占理,本以为能抓住晋侯的把柄借机翻盘,哪承想雍檀搬出平王。

事情过去几l百年,多少人都已经淡忘。结果他却记得清清楚楚,直接堵住了天子的嘴!

宝座上,天子如坐针毡。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罪责先祖,就只能收回旨意,承认自己有过。

予一人不查,错怪晋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天子脸色铁青。

楚使的脸色更加难看。

雍檀却扬起笑容,双手持节,朗声道:“陛下英明。”

史官坐在殿内,下笔如飞,详细记录每一句话,不落半字。

上京贵族和在座使臣各有思量,但都明确一件事:晋人性烈,当真不好惹。

“晋侯暴虐,动辄灭国。晋使当殿质问天子,半步不让。”

“晋楚开战,谁胜谁负?”

“先前以为楚有利器,胜算更大。如今再看,不好说。”

使臣们小声议论,看向楚使鹄离,目光微闪,神情颇有几l分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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