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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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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蜀国初立时,蛮人数岁袭扰边境,蜀侯伏兵于炉地,借地势险要以少胜多,杀蛮部头领二十余人,并筑京观震慑诸蛮。

此战之后,蜀侯声名鹊起,一度成为西南诸侯的领头羊。

天子为表嘉奖特派使者入西南,赐蜀侯短弓百张,长弓百张,骏马五十匹,牛十头,羊两百只。并赐虎贲五十,奠定蜀国在西南的地位

蜀侯荣耀加身,不满足于现有疆域,率氏族国人开疆拓土,十余年间灭数支蛮部,招安六部。余者沦为惊弓之鸟,接连遁入山林,就此销声匿迹。

当时的蜀国有山河之险,能战甲士逾万,边境稳固,国势强盛,在西南诸国间风头无两,不亚于今日的四大诸侯。

可惜好景不长。

两代明君之后,三代蜀侯壮年而逝,第四代蜀侯资质平庸,偏宠妾夫人和幼子,欲弃嫡长传位庶幼,公然违背礼仪,使得国内一片哗然。

大部分氏族不能容忍国君肆意妄为,连日上疏进谏以期拨乱反正。

少数人逢迎拍马,趁机进谗言,妄想攫取好处。

妾夫人母族的表现出人意料,坚持反对改立幼子,为此不惜将妾夫人逐出家族。

反对声浪巨大,蜀侯却固执己见,始终不肯悔改。他甚至驱逐正夫人,命人毒杀自己的长子。

事情败露,引燃滔天怒火。

群情激愤之下,愤怒的宗室和氏族冲入宫内,强逼蜀侯退位,将他的长子送上君位。

新登位的国君不忘恩义,向宗室和氏族放出军权。

消息传入宫中,被幽禁的蜀侯捶胸顿足,连道:“逆子昏聩!”

史官忠实记录于笔下,不曾更改一字。

起初众人不解其意,直至军权彻底旁落,宗室尾大不掉,氏族居功自傲,国君的权柄不断被压缩,明眼人才幡然醒悟。

奈何错已铸成,悔之晚矣。

或许是看出长子的性格缺陷,蜀侯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改立幼子。不承想弄巧成拙,事情非但没成,反而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自那以后,蜀国君臣陷入一个怪圈,国君每次想要收回军权就被宗室和氏族合力反对,本该握在手中的权力反而变成不能触碰的禁忌。

宗室和氏族也非铁板一块。围绕着军权和朝堂上的话语权,双方展开激烈争夺,内耗持续加剧。

年复一年,蜀国国力不断消耗,从西南数一数二的大诸侯跌落。氏族和宗室忙着争权夺利,国内甲兵废弛,山林间的蛮人卷土重来,开启了长达三十年的战祸。

“蛮人逐之不尽,每每袭扰村庄,一度焚烧边城。都城发兵就立刻作鸟兽散,很难觅其踪影。”

在前往炉城的途中,林珩想起读过的史书,和田齐谈起旧事。

事情发生在百年前,田齐虽未亲身经历,却常听父亲和兄长谈起,可谓耳熟能详。

“蛮乱持续太

久(),宗室氏族皆不能镇压。非是军队不敌?()?[(),实因彼此防备甚至互扯后腿,导致蛮部屡屡逃脱。”

回忆父兄的教导,田齐不由得咬牙切齿。

“当时庄公在位,坚持亲自出兵剿灭蛮部,趁机收回军权。蜀人苦蛮日久,宗室氏族不能反对,否则必被国人唾弃。”

说到这里,田齐突然发出慨叹,蜀庄公雄才大略,擅长把握良机,奈何天不假年,不及而立便染上重病,壮志未酬死于回师途中。

“庄公未染病,必当收回军权,蜀不至于此,信平君之辈断不会有可乘之机。”田齐愤愤道。

林珩挑了下眉,对田齐所言不置可否。

蜀庄公颇具雄心,也懂得把握时机,给他数年时间,或许真能收拢军权。然而现实是他病故,一切只能存在于假设。

不过,他死在回师途中,时间实在太过凑巧。

解决了蛮人隐患,不会使国内动荡。继承人年幼,坐稳君位需要扶持,自然无法逼迫宗室和氏族交出军权。

太过于凑巧,就未必是巧合。

“阿齐,史书上载蜀庄公是遇瘴疠染病,随扈甲士、侍人乃至宫奴皆有病亡,宗室和氏族却安然无恙。你不觉得奇怪吗?”林珩眺望远处,在黑暗中捕捉山形轮廓。目光并未转向田齐,只有声音流入他耳。

田齐表情微变,短暂发出一声苦笑:“何曾没有,只是已盖棺定论。”

“既知有异,理应查出究竟,使真相大白于天下。”林珩的声音不见起伏,却饱含撼动人心的力量,“水落石出,即是弑君大罪。”

“弑君大罪。”认真咀嚼这四个字,田齐似有所悟,表情渐生变化。

弑君非家仇,比同国仇。此恨不绝,百世犹可报。

正因如此,蔡侯吞金而亡,上京就变得风声鹤唳,蔡使入城,天子选择避而不见。若不能给出真凭实据,证明蔡侯之死和上京无关,哪怕是天下共主也难以交代。

这种情况下,蔡欢做得出格些,世人不会予以指摘。

在田齐身上同理。

“信平君谋逆,不容其脱罪,必当杀之。依附他的氏族若要倒戈,你容是不容?”林珩话锋一转,在黑暗中看向田齐,“不想容该如何处置?灭家诛族总要有理由,是也不是?”

战车缓慢前行,车轮压过地面,碾碎石子土块,崩裂声不绝于耳。

骑士从车旁行过,手中的火把跳跃橘红。

火光落在林珩肩上,他背光而立,淡红的唇角勾起,双眸黝黑,似暗渊深不见底。

领会林珩话中深意,田齐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攥住拳头。一股情绪充斥胸膛,犹如滚水沸腾。

看到他的模样,斗圩和斗墙相顾一眼,都不敢发出声音,眼底闪过担忧。

“阿齐,此战后,你将为一国之君。欲要丰岁太平,需当断则断,铲除一切阻碍。”林珩再次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流淌,告诫田齐认清现实,“根既腐朽,剪枝无用。理应连根拔除,再培新

() 芽。”

晋国勋旧树大根深,也不妨碍新氏族崛起。

经历过信平君谋逆,倒向他的氏族有一个算一个,杀之不冤。

以林珩的性格,必要杀个血流成河,彻底杜绝隐患。换成田齐,他只能建议,不能越俎代庖。具体如何做,需要田齐自己选择。

“阿齐,我不能一直推着你,前方的路要你自己去走。”林珩语重心长,希望田齐能真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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