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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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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邳城。”()

林珩铺开舆图,视线在图上逡巡,很快找到标注为邳的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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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邳地属楚,楚悼公时建城,为楚国边境要塞。昔年穆王南巡途经此地,遇蛮夷部落,王驾及随扈千余人不知去向,迄今不知所踪。”

觉得邳城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林珩搜寻记忆,回想起在上京翻阅的史书,关于这座城的来历和旧闻闪过脑海。

穆王南巡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元凶为谁,数百年间未有定论。

楚国嫌疑最重,可没有真凭实据,无法大动干戈。加上平王仓促登位,上京局势不稳,使得事情一拖再拖,最终不了了之。

“越楚战于邳。”林珩凝视舆图,手指轻击桌面,频率不急不缓,始终如一。

半晌后,他停了下来,随手叠起绢布,递到火上点燃。蹿升的火光映入瞳孔,照亮浓重的墨色,好似深渊无底,窥不出半分波澜。

“传信庸,密切留意战场,速报战况。”说话间,林珩铺开一卷竹简,飞速写下一道旨意,“传旨临桓城,警惕楚,以防有变。”

“诺。”马桂上前捧起竹简,行礼后退出殿外。

走出殿门时,正遇马塘从廊下行来。

两人擦肩而过,默契地互相颔首,过程中未发一言。

马塘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跟着苍化和苍金叔侄,还有一名陌生面孔。

男子年约四旬,身形高壮,五官硬朗。两腮虬髯连至下颌,浓眉斜飞,双目炯炯有神,愈显气势不凡。

他身着一袭布袍,腰间勒一条皮带,头包布巾,明显是商人打扮。

观其容貌,与苍化叔侄相似,应是血亲无疑。

短短数息时间,马桂脑海中转过几个来回,大致推断出男子的身份。他看向马塘,后者脚步太急,只留给他一道背影,无法给他答案。

压下心中的猜测,马桂收回视线,捧着竹简穿过回廊,迅速拾级而下。

在他身后,马塘入殿禀报,少顷引三人入内。

“参见君上。”

苍金有爵位,还被封了官职,地位在苍保和苍化之上。但两人是他的长辈,依礼仍在他身前下拜。

“起。”林珩坐在案后,舆图已经收起,奏疏也被堆在一旁。长发散落在肩后,黑瀑一般。手中转动一支玉簪,逗着栖息在木架上的信鸟。随簪身翻转,簪首的於菟和玄鸟交替出现,牵引出温润光泽,玉色夺目。

“谢君上。”

三人站起身,没有着急落座,而是碰出三只木盒,恭敬高举过头。

“三条商路献于君上,望君上不弃。”苍金捧着木盒上前,口中道出商路详情,“一通南境,一穿东境,一往上京,通行十数载。”

苍保和苍化没有作声,俯身高举双臂,姿态恭敬无比。

林珩神色不变,视线扫过阶下三人,询问道:“商路属谁,齐国苍家还是仅你三人?”

() “禀君上,仆早已析出家族,同齐国苍家再无瓜葛。仆父及仲父亦然。商路实为仆父和仲父开拓,此前许苍家商队行走,非其所有。日前仆父携家眷离齐,三条商路全部收回。今献于君上,旁人不得染指。”苍金一口气说完,抬头望向上首,得到林珩允许,才将三只木盒呈上。

他捧着木盒登上台阶,规行矩步,一举一动十分谨慎。

穿过错落在台阶上的铜灯,火光照在他身上,象征晋大夫的金印悬在腰间,上刻的文字和图案闪烁光辉。

行至案前,苍金放下木盒,当着林珩的面打开。

盒身扁平,里面铺着香丸,中和兽皮的气味。

经过特殊工艺硝制,兽皮变得轻薄,入手柔软,不亚于细布。且比布光滑,仅次于绢。

“君上请看。”

苍金取出兽皮展开,三张拼接在一起,连成三条完整的商路。

来之前,苍保和苍化同他说过道路详情,此时告于林珩,言辞巨细靡遗,可谓是信手拈来。

“齐都为始,商路纵贯齐地,南至纪州,北达上京。途中过崇山峻岭,有开辟的小路,除齐家商队无人知晓。”

苍金侃侃而谈时,林珩凝视图上,始终不置可否。

等到前者说完,他才手指图上,问出关键的问题:“苍家既知路径,焉能保证不道于他人?”

苍金被问住,不由得锁紧眉心。

父亲言商路收回,和家族再无干系。但以苍家旁支的作风,难保不会出尔反尔。甚至可能找上齐国氏族泄露商路所在。

果真如此,这三条商路就变成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殿内气氛渐冷,苍金心中开始打鼓。

苍保和苍化对视一眼,由前者出面解释:“君上,仆有言。”

“讲。”林珩视线下移,看向台阶下方。

苍金迅速侧开身,抬眸看向苍保。见父亲镇定自若,没有丝毫难色,登时心中大定。

“商路穿过深山,腹地奇诡,司南无法指路,要靠老马识途,否则必被困住。”苍保心思缜密,当初继承家主之位,迫于压力借出商道,但也留下后手,暗中有所布置。

商路是他和苍化一步一步踏出,风餐露宿,不辞劳苦,还有数次遇险,差点命丧深山。兄弟俩靠命换来的一切,岂容他人轻易夺走。

“司南不能指路?”林珩好奇问道。

“一旦走入该地,司南急转不停,无法辨别方向。山林腹地古木参天,终年不见日光,没有指引,常会东西易面,南北不分。”九死一生的经历,至今回想起来,苍保仍心有余悸,“偶遇一匹老马,仆兄弟二人才能平安走出。故仆驯马带路,再将马和奴隶分给族人,假言奴隶知途。此次离开齐地,仆以新马换老马,将识途的马全部带走,不留一匹。”

苍保行事果断,一旦下定决心就不留任何余地。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新马换老马,言为弥补家族,缓和同族人的

关系,为自己留一条活路。好话不要钱,很容易打消对方的戒心,掩盖真实目的。

为更加逼真,他曾开口要回奴隶,族人却闪烁其词借口推脱。打得是什么主意,不必深思就能明白。

既如此,他便遂了对方心意。

至于留下的奴隶,他当面问过几人,估计得到好处,无一人想同他离开。

“不怕君上笑话,仆是商人,最好锱铢必较。心生叛意之人,我必不予其活路。”

奴隶们长年累月穿行深山,自以为摸透了方向。殊不知缺少老马带路,有一个算一个,必然会困在其中,休想再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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