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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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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越婚盟传得沸沸扬扬,随着城外祭台搭建,运送牺牲的队伍络绎不绝。

牧人赶着牛羊接踵而至,渔人划动舟船穿行河上,还有拖拽大车的猎人,都在紧赶慢赶向晋国都城聚集而来。

上京一行人沿洛水西行,途中遇到多支商旅,有豪商的车队也有结伴的行商,携带的货物五花八门,大多是听闻婚盟期间城门不闭,商坊赋税减半,想要入城市货大赚一笔。

“我在途中听到消息,立刻转道西行。”

“可惜时日太短。”

“错过此等盛事,必会遗憾终身。”

商旅常年行走各地,尤其是结伴的行商,大多口齿伶俐,练就一副极佳的口才。为人长袖善舞,处事八面玲珑,不管熟人还是生人,未语先有三分笑,深谙同人结交的诀窍。彼此寒暄异常热络,实则没有半分真心。

距离肃州城渐近,使者队伍打出上京旗帜。

认出旗上的图案,商人们不敢再大声说话,纷纷主动避让,以示对上京和天子的尊敬。

使者单手推开车窗,望见车外的情形,心中很是快慰:“天子威服四海。”

一句话刚刚落地,现实突然打脸。

数骑快马飞驰而过,马上骑士身佩全甲,背负双矛,分明看见车队的王旗,却无一人打马上前问候。

甚者,骑士一起扬鞭,不约而同策马提速,陆续越过使者的马车扬长而去。

“骄狂,放肆!”

使者目瞪口呆,随即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他出身上京贵族,祖上有王室血脉,家族代代出任礼令,在王城内树大根深,实力不容小觑。纵然是王子和王女也要对他礼敬三分。

此次出使晋国,他预期会遭受冷遇甚至刁难,心中早有准备。

万万没想到的是,尚未进入肃州城,没有同晋侯当面,竟先遇见一场下马威。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对身为礼令的单冲而言,被区区晋甲视而不见,无疑是奇耻大辱。

怒视绝尘而去的骑士,他满脸赤红,艴然不悦。怎奈对方打马如飞,速度疾如雷电,转瞬不见踪影。连长相都看不清,谈何拿下问罪。

“入城之后,定要质问晋侯!”单冲怒气难消,短暂的得意如昙花一现,很快被愤懑取代。

“此事需从长计议。”同车的刁泰开口劝道。他看向咬牙切齿的单冲,听着他的愤愤不平,心中所想却是执政的交代。

离京当日,执政秘见于他,亲口道:“天子固不可彻。封晋君侯伯,看似挑拨诸侯,实则为其增添助力。晋侯虎行狼心,在上京蛰伏九载,归国不久便大权独揽,非常人所能为。此去肃州,务必要果决行事,不可优柔寡断!”

每每回想这番话,想到执政的安排,想到对此一无所知的单冲,刁泰都不免心生寒意。

马车一路前行,车身不停摇晃,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单冲发泄不出怒火,对刁泰极为

不满,甚至心生迁怒,冷笑道:“刁泰,你莫不是有一意,妄图背逆天子讨好晋侯?”

“休要血口喷人!”刁泰面色阴沉,认为单冲不可理喻。

单冲怒火中烧,不顾刁泰难看的脸色,继续道:“难道我说错了?方才的情形,你我有目共睹。王城旗帜在前,晋人却视而不见,足见其轻视上京,有悖逆之心!”

单冲认为自己有理,甚至咆哮出声。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刁泰脸色愈发难看,眉心拧出川字。他意图制止对方,却见单冲现出狂态,分明有癔症之兆。

想到执政之前的话,他登时心头一跳,为免闹出更大的动静,当机立断掌击单冲颈侧,将其当场击晕。

“你……”单冲瞪大双眼,昏厥的最后一刻,神智短暂清醒,旋即落入黑暗。

刁泰及时扶住他,没有令他摔倒。听到车窗外的动静,扬声道:“无事,继续赶路。”

“诺。”甲士压下心中疑惑,打马回到车前,下令队伍加速前行。

车队全体策马扬鞭,将沿途商旅甩落身后。

随着行速加快,车身摇晃变得剧烈,开始发生颠簸。

刁泰放下单冲,确认他一时半刻不会苏醒,快速查看车内的杯盏香炉,果然在对方使用的茶盏上发现问题。

“药。”刁泰凝视茶盏上精美的花纹,双眼一眨不眨,眼前很快出现重影。盏上鸟纹似活过来一般,眼瞳处漆黑,近乎妖异。

砰地一声,茶盏脱手,残存的茶汤洒落在车内。

刁泰脸色发白,指尖微微颤抖。他用力攥紧手指,陡生对执政的畏惧。心悸如蛛网蔓延,又似藤枝疯长,将他牢牢缠裹其中。

他似落入网中的飞虫,明知死亡将近,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

“执政,执政!”

刁泰咬牙切齿,脸色青白交替。

他以为单冲是设局的饵,压根没有想过,一旦事成,他也不可能独活。

如今恍然大悟,他却不能反悔,明知前方是万丈悬崖也必须纵身一跃,没有任何退路。

“为上京,为天子,执政真是呕心沥血,令人敬佩。”

刁泰冷笑数声,扫一眼正要醒来的单冲,忽然变得意兴阑珊。他不屑于再做伪装,索性靠坐到一旁,冷冷看着对方睁开双眼,神情一片茫然。

“发生何事?”单冲缓慢坐起身,察觉到脖颈刺痛,单手按住脖子,记忆逐渐回笼。他抬头看向刁泰,目光阴翳,却不复先前狂态,没有开口咆哮。

“事急从权。”刁泰言简意赅。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单冲意识到自己出言无状,心中浮现一抹异样。他固然气愤,却不该这般失态,好似完全不受控制,发癔症一般。

思量间,单冲瞥见翻倒的茶盏,来不及开口询问,刁泰已将茶盏移开,解释道:“君方才昏倒,碰翻了此盏。”

解释合情合理,单冲仍觉得怪异,只是没有追究,点点头掠过此事。

两人各有思量,接下来的一段路都未再出声。

随着车队不断加速,两侧风景飞快向后退去。

傍晚时分,车队抵达肃州城,却被施工的队伍拦住,无法接近城门。

马车速度减慢,甲士在外禀报:“城外正在搭建祭台,道路拥堵,入城需绕道。”

单冲和刁泰各自推开车窗,刹那间声如潮涌,热浪扑面而来。

成排的篝火熊熊燃烧,烟气弥漫,浓烈的烟柱扶摇直上。

三座祭台拔地而起,似巨兽蹲踞平原。

火光照亮工地,赤膊的匠人往来穿梭,奴隶们喊着号子运来巨石,扛起一根根巨大的圆木,矗立在祭台四周。

同祭台相隔一段距离,等待入城的队伍排成长龙。

队伍尽头是巍峨的城池,城头飘扬旗帜,竖起成排火把。火光连成一片,在晚风中跳跃,照亮旗上的图腾,一只只玄鸟振翅欲飞,俯瞰苍茫大地。

“让开!”

吼声传来,上百头强壮的青牛拖拽大车,运送来专为祭祀准备的铜鼎。

三尊铜鼎并排而立,皆是四足双耳,高过一米。鼎口呈方形,鼎身铸有铭文,文字四周浮凸精美图案。自双耳延伸向下,玄鸟於菟各踞一方,象征晋越两国结成婚盟。

铸鼎的匠人从车上跳下,指挥奴隶搬运铜鼎,分别送到祭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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