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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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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安常觉得,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人们,实则处在许许多多不同的世界,哪怕他们处于同一阶层,甚至同一个家庭。

就比如她的牌搭子贵夫人以及各位小姐们,和她们的丈夫、父亲、兄弟们,整日所见所想的,便全然不同。

那场连绵的春雨一过,便仿佛送别了春天,枝头柳色由黄转青再转绿,庭院的鸣虫叫声愈发响亮,水面荷叶从尖尖一角变得蒲扇一般,裹着绿衣的荷花蓓蕾,也从水面下悄无声息地探出脑袋。

而许多事,也随着春意的落幕而落幕,如花蕾一般冒出了脑袋。

之前闹得风风雨雨的朝堂大戏,最近眼见终于露出些眉目,乐安书房来报信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一应进展,巨细无遗地都送到了她案前。

不过乐安并未细看。

她只看了眼最终的结果。

然后便见——结果终究如她所愿。

密报上只短短几行字,墨迹都还未干,写信的人似乎疲乏了,笔力有些轻软。然而,这也丝毫未能掩去,那几行字的所包含的重量。

乐安坐在书案前,安静地看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许久,最后,嘴角终于扬起一弯笑。

然后,便将所有信件统统扔入了废纸堆。

再然后,乐安从书案另一旁,拿出厚厚一沓熏香压花的信笺,愁眉紧锁,开始思考正经大事——

明儿个该赴哪位夫人的宴哪?

没错,朝堂上再怎么满城风雨,只要不是抄家灭族、升官降官这等事,便仿佛与后院的女人们无关。

这不春雨一停,踩着这个春天的尾巴,各位夫人们又热火朝天地办起了宴会,于是宴会请柬便也雪花似的飞到了乐安公主府。

而乐安仔细想了想,被之前那一趟一趟的事儿赶着,竟然是自从那次千桃宴后,便再也没赴过什么正经宴会了,君不见连她那老牌搭子宋国公夫人,送来的请柬上用词都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了么。

说到宋国公夫人,乐安定睛仔细看了看手上的请柬——倒是挺喜庆,竟然是宋国公千金,也就是那位崔嫚儿小姐纳徵的日子。

按理说,这种喜庆日子请乐安这种婚姻不太美满的人不大合适,但乐安跟宋国公夫人,那是什么交情哪——那是只要乐安还有权有势一天,就比金还坚,比珍珠还真的交情啊!

再说,乐安公主到场,那就相当于公主给崔嫚儿小姐做娘家人,就是给她撑场面,长面子。

所以宋国公夫人才发了这封请柬。

至于那位崔嫚儿小姐……

记得才十四岁吧,上次见面,还是为了睢鹭,而跟她娘宋国公夫人顶嘴闹别扭.

如今,竟也要订婚准备嫁人了啊。

乐安摇头笑笑,想想,便留下了这封请柬。

“就这个吧。”

不过,真等到翌日,乐安却没能如期出门。

因为公主府上来了个不速之客。

“公主,成了!成了啊!”

公主府会客的花厅里,乐安端坐主座,客座坐着的,则是一个须发斑白,身着常袍的男人——若是睢鹭在场一定能认出来,因为这便是今科两位副考官之一,刘思撷。

也是当年乐安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之一。

当年刘思撷屡试不第,家中被他数次考试拖累地几乎一贫如洗,老母生病,却连药都没钱抓,刚刚赶赴京城的刘思撷,收到消息后几经挣扎,决定放弃考试,返乡侍奉在母亲榻前。

是乐安得知了他的情况,给了他寄回家乡的钱,又劝他留下来,再搏一次。

因为乐安看过他的文章,觉得此人之前落第的原因,并非无才,相反此人文采不错,想法更是十分有见地,只是措辞行文,颇有些偏激莽撞,失了圆润中庸之道,且能从行文看出来,估计是个脾气臭又硬的,一把年纪还这个模样,无论行文还是为人,都不会太招人待见,再加上出身使然,他落第简直再自然不过。

但当时的朝堂,当时的乐安,都需要这样有才又敢言的人。

于是乐安帮助他,劝他留下,又在之后的公卷通榜时着力为他美言,才终于使得他成功入仕。

因为这,刘思撷一直对乐安感激涕零,视为恩亲,逢年过节都送礼拜访不说,平常也常常登门。

不过,像今日这般,未经招呼便登门的,哪怕是熟知他素日莽撞的脾性,乐安也忍不住想扶额。

至于他今日登门,则是因为刚刚下朝,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便忍不住一下朝就来跟乐安分享。

“明年重开春闱,无论寒门还是世家,糊名,一律糊名!不止糊名,还要交由专人誊写,防止考生留下暗号,或者主考官凭字迹认出人,以此定夺入选名单,公卷通榜不废除,但仅做参考,不可大动糊名前定下的名次,任何人,任何人!不得强逼考官更改名次,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虽还坐着,但刘思撷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简直像要跳起来,而说到任何人不得强逼考官更改名次,他更是眼角发红,直欲落泪。

也无怪他这么激动。

他做考生时,饱受科举弊端之苦,因无名望无人缘而屡屡落第;做考官时,又时时刻刻受各方掣肘,被明示暗示,甚至被强迫定下并不符合他心意的金榜排名。

而如今,新政一出,以往的种种掣肘便去了至少大半。

从此科举才能真正实现唯才是举。

不止他高兴,乐安更高兴,不过,这份高兴,早在将一切托付出去,早在预料到结果时,便已经释放和透支过了。

“刘大人,冷静下,喝口茶。”乐安将案几上的茶杯,往刘思撷那边推了推。

没错,早已知道结果的乐安,此时很是安静淡然地看着刘思撷激动,甚至还能在他激动地快要落泪时,劝他喝茶冷静。

刘思撷也知道自个儿失态,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朝乐安笑笑,喝口茶安静了下,但茶杯一放下,便又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这次说的,却是关于之前朝堂博弈的细节。

也是之前乐安收到密报后,并未仔细看的部分。

如今的局面,并不是顺顺当当就得来的。

普通官员只知道,那一天的大朝会,以汤明钧提议卢嗣卿案始,之后,便掀起了科举改革的大讨论。

以汤明钧为首的清流官员始发谏言,本次科举主考官齐庸言、副考官刘思撷附言,直陈当前科考制度弊端颇多,考官自主权太少,考生名气加成太多,以致舞弊频频,最终选拔出的人才,也往往难以真正服众,常使庸碌者为官坐高位,才高者却屡试不第,甚至只能代人捉刀为生,如此种种怪相,与太/祖当年创科举,欲揽尽天下之才的初衷可谓背道而驰。

这样的论调一出,满朝哗然。

自本朝科举创立以来,满朝官员,半数都是以科举入仕,而科举中举者,又往往以世家子弟占多数,这话一出,简直就是指着大半个朝堂的官员骂。

阻力可想而知。

而后,汤明钧提出要进行科举改革,施行糊名法、誊写制、废公卷通榜制等等提议一出,反对之声更是如雪水入油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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