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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邹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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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晚了,又开了一整天的车,疲倦的很,白岐玉便让厉涛歌留宿一夜,第二日再走。

但厉涛歌收到一条短信后,变了脸色。

“怎么了?”白岐玉询问,“有事?”

厉涛歌很想说没有,但看着短信内容,难耐的阖上了眼。

【第四人已失效,速归。】

晕黄灯光下,白岐玉坐在床上,只穿着宽松的睡袍。

失忆后,休养了这段时间,白岐玉气色恢复得很好。

压抑心头的阴霾没了,那些盘桓在眉目间的神经质与戾气也一并消散,只余下最初的柔和与纯粹。

投来的眼神里,充盈着信任,柔和,和刚出浴的清新的水汽。

这样久违的眼神,恍惚间,厉涛歌好像回到了那个阳光很盛的午后。

他和凌霄趴在楼上,从上往下看玻璃旋梯。

白岐玉的唇也是现在这般红,皮肤是这般通透的白,跟在高大的戚戎后面,像个高中生。

那时候,他觉得白岐玉是小苹果,后来,他又觉得白岐玉是白雪公主。

但现在,无论白岐玉是什么,都与他无关了。

“抱歉,我奶奶喊我回去……就不留宿了。”

“啊?都十点了,你回去得凌晨了……一定要走?”

“老人家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厉涛歌紧紧闭上眼,起身,穿衣,背过身去。

不知道是不想再看白岐玉,还是不想让白岐玉看到他。

这样对谁都不好。

“好了,”他故作爽朗的挥挥手,“哥走了啊。你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

“啊。”白岐玉起身,“好。我送你。”

“不用。就两步路的,外面冷。”

“……嗯。”

看着厉涛歌背对他,在玄关穿鞋的身影,白岐玉突然想说很多话。

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种丢失了什么重要之物,却又无能为力的无措感。

像眼睁睁看着雪水在太阳下融化。

“涛哥……”

厉涛歌停下动作:“怎么了?”

白岐玉掩饰的笑了笑:“没……你回去,是要搞独立工作室了吧?”

“嗯。”

“人手找好了?”

“找好了。”

“凌霄……凌霄肯定跟和你走了吧?你也去问问小谢,他技术真的很好。还有李哥、大杨……”

“好。”

“那就好……”白岐玉抿了抿嘴,“抱歉啊,明明答应了你。”

“这算什么,健康重要。”

厉涛歌终于换好了鞋。

他站起身,拿起车钥匙,却迟迟挪不开脚步。

他听到了白岐玉在哭。

白岐玉其实没出声,任一滴滴泪顺着脸滑下,滴在地毯上。可厉涛歌就是听到了。

白岐玉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一路走来,他告别了戚戎、告别了组里所有人,还有房东,全都没有这么伤心。

他用手胡乱擦着:“抱歉啊,我最近情绪不太好……哎,都要分开了,搞人心态呢……”

厉涛歌喉头一酸,猛地上前一步,抱紧了他。

这个动作好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那么紧,又那么决绝。

怀中人很瘦,瘦的硌人骨头,好像一用力就会碎。

这些日子里,吃不好、睡不好,几乎都要垮掉了。

厉涛歌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了力气。

“哭什么,”他故作爽朗的说,“2021年了,又不是原始时代,想我买张票就来靖德了。平日里要是又不开心了,就给我打电话、发短信,随时欢迎。”

“我就是……难过……”

“好,想哭就哭吧,哭了就开心了……”

厉涛歌安抚的拍着白岐玉的背,可后者怎么都停不下来。

不知为何,他就是那么难过,不想放开厉涛歌的拥抱。

明明男人就站在眼前,高大、痞气,一如既往的模样,可他总觉得,放开后,什么东西就要消失了。

许久,厉涛歌说:“听着,人生不是一蹴而就的线,而一个个线段组成的……”

“你的新一段人生就要开始了,它会无比明亮、充盈快乐、希望,与一切你值得的美好。”

“再也不会有难过了,”厉涛歌喃喃,“坏东西不会再来找你了。”

白岐玉哽咽不成声:“下一段人生……”

“嗯。”厉涛歌很温柔的拍着他的背。

<b r /> 二人拥抱了许久,厉涛歌又说:“邹城挺好。这个房子也不错。就这样暂时定下吧,不要乱跑了。”

“嗯。”

“既然选择了这里,就努力有个新开始,好吗?到处搬家也挺让人心烦的,总不能逃避一次再逃避一次,对吧?”

“嗯……”

“你试着给自己定个期限。两年,或者一年……努力适应邹城的生活,不要离开这里。”

他说的有道理,白岐玉抬起头,透红的眼很认真的看着他:“你放心。”

厉涛歌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那,和我说再见吧。”

“再见……”

“祝你一路顺风,万事顺遂。”

“你也是。”

“还祝你,天天开心,平安喜乐。”

白岐玉破涕为笑:“你也是。”

他松开了他。

热度与白雪公主都从怀抱中离去。

一直走出老旧的楼道,走出小区,肃杀的晚风吹得脸冰冷,厉涛歌都是浑浑噩噩的。

他坐进车里,动作很缓、很慢的脱下贴有特殊符篆的常服。

把常服用细密的五彩线绳捆住,封锁到骨坛子里,扔到后备箱的黑布中。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罗太奶准备好的祭袍,像木偶提线一样点起了线香。

神圣虔诚的线香味儿一瞬充盈了车厢,缥缈白烟挥散了阴影中蠢蠢欲动的污秽。

而厉涛歌趴在方向盘上,泪流满面。

车里光线很强,灯明几亮,却没有一束光能照亮他。

“对不起,小白……没有科学,也没有我们的Frooklyn了。”

似乎是心有感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锁屏上亮着“白雪公主”三个字。

可厉涛歌不能接。

反方向的钟唱了很久,一直到“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才停下。

反方向的钟,听多少遍能回到过去呢?

手机荧幕熄灭。

白岐玉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站了很久,看着那辆熟悉的牧马人,泣不成声。

“骗子……车还没开走,就不接电话了……”

在这一刻,白岐玉才真正意识到,他的上一段人生,迎来了最后的终结。

白岐玉喃喃道:“如果能一路走到底,谁会想要重新开始呢?”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拉上落地窗帘后的下一秒,窗外夜空中掠过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道巨大的“闪光”,如流星,如灼眼火焰,一切绚丽光耀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它。

那样靡丽、神秘,过于明亮到无法分辨真面目。

“光”飞过靖德的连绵山脉,飞过齐鲁边境蜿蜒的海岸线,飞过国道与高架桥……

降落在邹城市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而“光焰”消匿于霓虹灯海时,车上的人短促的抽搐了一下。

像是大梦初醒,厉涛歌从方向盘上直起身子,怔愣的抹了一把脸。

他看着手上的泪水茫然无比:“奇怪,我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也对……毕竟是共事一年多的好兄弟,”厉涛歌浑浑噩噩的想,“可惜了,看上去那么正常一个人,怎么抑郁了呢?真是人生无常。”

耳洞突然一阵刺痛,像有火烛在灼烧,他下意识一摸,五个耳洞都好好的,没长死也没化脓。

却一个耳钉都没有。

今天出门前,他忘记戴耳钉了吗?

可能吧,毕竟这两天又是收拾行李、又是跑手续的,累忘了也说不定。

刺痛很快散去,厉涛歌打开手机,忽略未接来电,打开备忘录。

更多的无法以肉眼察觉的灰雾逐步从厉涛歌身上抽离,又在祭袍内暗绣的法文作用下,他的记忆逐渐湮灭……

“……该回去了。”厉涛歌想,“暗堂立成,这周末就要补正式的立堂仪式了。唉,明儿又要早起,得赶紧去农副市场把三大牲置办好。”

想着,他给厉溪鸣打了一个电话。

后者接的离奇的快,像是早就等着了似的。

这让厉涛歌惊讶的挑了挑眉,毕竟他和妹妹从小打到大,别说秒接了,能接电话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厉溪鸣的嗓音听着不太对劲:“你搞完了是吗?”

“搞完啥?哦,你说送同事啊。他已经住下了,我准备回了。”

同事……

厉溪鸣松了一口气。

她朝罗太奶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后者长叹一口气,背着手,离开了房间。

“随便你回不回的。”厉溪鸣恢复了牙尖嘴利,“没死就行。好了,别浪费我的话费,挂了。”

“哎!你这脾气还没好过一分钟呢……”

“嘟——嘟——”

厉涛歌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气的吹胡子瞪眼:“臭妮子,看我回去怎么揍你。”

于是,他发动引擎,酷炫镭射喷漆的牧马人离开了崇明小区。

他没有意识到,后视镜里,他的泪仍在静静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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