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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盗取果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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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中,

在嘈杂吵闹的呓语声中,

白绮缓缓跪在了地上。

——那个小小熟了吗小小没小熟没没?

——快快快了快……

——他也香好香啊真香真香啊!

白绮不明白为什么奶奶要让他认一个雕塑做爹, 为什么自己要跪在这里。

他很想抬起头,看看头顶上的“山神爷”,那个长寿村的佑护神,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想大喊、想不顾一切的跑出去,想开口说“不”,这样一切就会停止。

但……

奶奶也跪着呢。

老妇人合起被生活磋磨的遍布皱纹与伤痕的手,那样虔诚的说:

“孔度爷,孔度爷, 收下这个孩子吧。以后, 他就是您的儿子了……”

烛火,灭了。

“他以后定会感恩戴德、虔诚供奉……求求您,保佑他平安喜乐, 一生顺遂, 长命百岁……”

线香,也灭了。

孔度神肿瘤般的巨型头颅微不可察的震颤了一下, 发出瓷器脆裂的“咔”。

潮湿、阴冷, 比庙外明显低几个摄氏度的庙内,轻轻蔓延开一股从未有过的甜腻香气。

一瞬碾压过了原有的通风不便的霉味。

盛夏的山头, 有果实在摇摇欲坠, 朝成熟蔓延。

“长命百岁……”

“命。”

“百岁。”

那个暑假后,白绮改了名字,搬了家,也学会了出声说话。

他的嗓音不再是嘶哑难听, 厉鬼一样的骇人声音。

一个人时, 也不会呓语那些让人恐惧的不可名状的低语了。

所有亲戚都笑着说, 他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哑巴白绮死了,死在了过于酷热的山中的夏天。

……

所以,巴摩喇·孔度真的存在吗?

白岐玉恍惚的想,如果这个印度佬儿似的怪名字神真的存在,为什么事情还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呢?

面前,怀中紧抱着的“奶奶”,还在痛心疾首的喊:“快跑,绮绮……快离开这里,你会死的……”

“奶奶……”

“你不要怕,奶奶一直在保护你,奶奶来带你走了……我们离开这里,回家!”

白岐玉痛苦到整个心脏都被攥紧。

有好几个瞬间,他很想不管不顾的起身,跟着奶奶走,离开这一片荒谬的地狱。

但他不能。

因为,这个奶奶是假的。

他推开“奶奶”,一字一句抽噎的说:“你不是我奶奶。我的奶奶,喊我‘娇娇’。”

“我其实……只有在我奶奶面前,才是个娇气包的……”

温馨时刻,像是画面按下了静止键,然后又加速快进,面前慈祥温柔的农村老太,扭曲成一个令人作呕的英俊面容。

张一贺面无表情的说:“在我面前,你也可以是……”

“滚……”白岐玉泣不成声,“快滚!”

幻境破碎。

如老电视花屏般的发麻褪去,白岐玉浑身痛楚回归。

主祭室外,露天祭场热闹而诡异的鼓声与铃声一刻不断。

罗太奶癫狂不似人声的嘶吼与大喊回荡在夜空,不可忽视、不可抵抗,震慑一切阴影中蠢蠢若动的污秽。

稻草人棍上,已经插入了六只魂钉。

粗麻绳捆出来的人型上,头、喉、双手、腹部、左脚,被狠狠砸入小臂长的长钉。

难以置信的是,明明是麻绳与衣架做出来的东西,却从内部渗出黑红腥臭的血。

污血一丝一缕的从任何缝隙中,从钉口中渗透出来,在粗糙破损的麻绳皮肤上一滴一滴的从空中下透,砸在地上。

然后蒸发、溃散,像滴在烧烫铁板上的水。

罗太奶仰天长啸,又大喝一口黑公鸡血,朝第七只魂钉上喷去。

她双臂颤动着朝天挥舞,步伐跳跃着奇特的韵律,手中钉锤“嚓嚓”的发出撞击声。

猛地,她恶狠狠的把稻草人魂朝篝火中砸去,火焰爆燃。

第七只魂钉已落。

那火焰猛地暴涨到一人有余,喧嚣的金红光芒扭曲着、膨胀着,似乎有看不清的东西在挣扎、扭动。

罗太奶“啊啊啊”的尖啸着,抓起旁边的香烟小塔,大力吸了一口,小塔一瞬湮灭成香烟灰烬。

她露出惬意而自得的神情,顺着这股劲头乘风而上,朝火光中再喷一口黑公鸡血——

“哗——”

火焰出现了明显的分叉,像被撕裂开来,发出腥臭难闻的焦味儿。

“不——!”

秦观河突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像重度癫痫病犯了,他努力维持意识,可是不能,口中嘶吼出无法理解的怪语!

“对不对对不对不啊啊啊对不起!!!”

怪叫打断了二神唱调与鼓音的节奏,火焰再次暴涨!

见状,周围森严矗立的弟马中猛冲出来一人,一把夺过秦观河手中的文王 鼓和武王鞭,气势恢宏的继续敲击起来,融入魂铃的细密紧凑的节奏。

另外三个人把口吐鲜血、浑身震颤的秦观河拖走,早已守在庭院的人们急忙迎来。

紧接着,第八只魂钉下落。

厉溪鸣也坚持不住了。

飒爽秀丽的女孩像返祖的原始人类,恣意不羁的尖叫着,并双手大力掐着自己的嗓子,差点让自己窒息。

另一个同样满脸油彩的女弟马夺过引魂铃和净水瓶,替代了她。

一人,两人……

尚保存意识的弟马们越来越少,罗太奶钉锤的喀嚓声愈发激烈。

第十二只魂钉下落……

香烟小塔已经耗尽,韩嫂和裴世钟紧急的拖来两车,极速的码上,罗太奶在缭绕的烟熏与原始的吼叫中飘然若仙。

白岐玉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痛的地方。

他想,他应该浑身都被割成了一块块的“肉”,码得整整齐齐的,被放置在案板上。

血管断裂、内脏被掏出来扔到一边,空气穿透他布满空洞的身体,全部,全部都在溃烂,全部都在发脓、腐朽。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每一次喘气都是在凌迟他的气管。

罗太奶疯狂的嘶吼与火焰熊熊燃烧的“噼啪”声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渐行渐远,变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磨砂玻璃后传来的。

耳畔越来越静。

他脱力的阖上了眼。

视野里,背对着他站着的四个漆黑巍峨的人影,消失了。

房间里层层叠叠的烛光一颤。

然后,白岐玉听到了警笛声。

嚣叫着划破夜空,汽车鸣笛声与警铃混作一团,在神圣玄妙的祭场上空突兀又荒谬的回响着。

很快,几十个脚步声有力而迅速的袭来,冲破大门、冲进露天祭场。

“不许动!”

“双手抱头蹲下!”

“那边有一人持械,小心!”

“违法聚众进行封建迷信活动,你们被捕了!”

场面一时变得混乱无比,鼓声停下,铜铃声褪去,不安的窃窃私语蔓延……

罗太奶高唱的神调也戛然而止——仪式被强行打断了!

随即,就是肢体碰撞声,对讲机此起彼伏的嘈杂声。

男弟马们被制服,女弟马们有人在哭,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韩嫂焦急的说“不是这样的”,厉溪鸣慌张的说“罗太奶年纪大了,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然后,主祭室的门被一脚踢开。

为首的警官震惊的看到屋子中间,四个贴着“四柱”纸背对白岐玉站着的人,以及浑身被泰山土包裹,痛苦万分的白岐玉,赶紧冲上来:

“小伙子,你没事吧?”

一连串变故下,白岐玉已经清醒了,他怔愣的看着画风格格不入的人们:“警察?”

“别怕,”为首的警官拿起对讲机,快速道,“发现一个受害人,可以定性为邪\\教活动。……是的,受害人已经获救。”

说着,他赶紧脱下外套,给白岐玉披上:“不要怕,你现在安全了。”

“等等……”白岐玉脑中一片混乱,“什么安不安全的?不是,你们警察怎么来了?”

“你的一位厉姓朋友举报的,”警官耐心的说,“说是搞封建迷信的把你囚禁了。”

“你不要怕,厉先生是在青岛安全区域报的案,你就放心吧。青岛警方已经将此案转接给靖德辖区派出所了。”

“厉?你是说涛哥?”白岐玉不敢置信,“不可能,他不可能举报的!”

但他突然想起厉涛歌对家中出马一事的抗拒,又觉得,似乎有些说得过去了。

“总之,我们怀疑这里是邪\\教,正在调查,”警察以为他怕被打击报复,“放心,案子定性前我们会对你提供保护,走吧,我护送你去安全区域。”

“□□?”白岐玉心中一沉,急忙冲到门口,发现祭场上的篝火、烛火全数熄灭了。

露天广场恢复了阴恻恻的只余轮廓的昏黑,而那些祭品、牲畜、纸钱之类都被收缴到角落。

几十个弟马被抓的抓、摁在地上的,蹲坐一团的。

空气中只余灰烬呛鼻的余息,一片颓败与萧瑟。

不……不可能的吧?

白岐玉踉跄的瘫倒在地,心中感到无限的荒谬与愤怒。

以及触底反击的急速膨胀的恐惧。

罗太奶说,千万不能被打断;罗太奶还说,错过今天,可能就要等几个月了。

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一切都。

他的赌约要输了,他要被抓走……被怪物猥|亵……不,不!!!

一旦想到自己可能的结局,可能害了罗太奶一行人的结局,白岐玉便发狂起来:

“什么封建迷信?我被脏东西缠上了,罗太奶是在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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