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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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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方亭帮谈韵之面试一个过年留在沁南做钟点工的阿姨,除夕前两天,她和孟蝶一起搭上长途巴士,汇入春运返乡大潮。

孟蝶一路吃各种小零食,徐方亭可能这半年饮食升级,口味改良,对吃食少了以前的饥渴,加上皮质座椅味道奇特,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水。

城市的繁华一路抛在身后,村落逐渐成为主景。

在舟岸市换乘回仙姬坡的短途汽车,没有售票员,没有报站,招手即停,随地下客。

现在许多人家消费得起汽车,车厢内只坐了不够三分之二的乘客。

孟蝶不再吃零食,和徐方亭一起望着窗外。两个外出打工的女孩有了类似近乡情怯的情愫。

在仙姬坡村门下车,让司机多停一会抽出行李箱,合上脏兮兮的行李箱门。

等汽车离开,徐方亭和孟蝶掩鼻吃了一口尾气,才拉着箱子过国道。

许久未归,一路多出几栋在建的房舍,孟蝶在一道岔路口处跟她道别,徐方亭继续往仙姬坡的心脏走。

乡村房舍缺乏现代美感,配色失调、夸张或不够工整。一般哪家用了某个色调的墙砖,周围总会出现与之相似的房舍。

那口她哥遇难的池塘,池水泛绿,垃圾漂浮,恶臭隐然,再也不是小时候作文里歌颂过的可爱。

城市的繁华与文明规整她的审美,徐方亭头一回对长大的地方生出微妙的疏离。

当蛀牙般的小家出现在眼前,她得承认她可能没有挑剔的资本。

徐方亭家占地百来平米,只有一层,水泥地板,红砖内外墙。

她从背包掏出钥匙开不锈钢门,叫了声妈,没人回应。

她的房间一半堆放旧物,一半是她的床、书桌和衣柜。徐燕萍早打扫干净,旧式带蚊帐架的床上铺着她高中那一铺被子,书桌纤尘不染。

屋里只有一根日光管,红砖墙吸光性太强,徐方亭得在书桌周围墙壁糊上大版挂历,才能稍微提供反光。

此时日历上的褶皱积了灰,像一条条灰虫子附在白纸上。

外头传来电动三轮车的声音,徐方亭放下东西出门看,徐燕萍骑着一辆蓝色的回来,应该是舅舅家的,他们家那辆早在车祸中严重变形。

她响亮喊了声妈。

徐燕萍边笑边扶着腰慢腾腾进屋,“那么快,我还以为你要晚饭才能回来。”

徐方亭放倒行李箱,取出给徐燕萍买的衣服。

徐燕萍捧着衣服,笑眯了眼,“这得多少钱啊?”

徐方亭说:“不贵。”

“哎哟哟,”徐燕萍摸着料子,衣服上身后,在斑驳的衣柜镜正了正衣领,正看侧看,摸摸袖口又试试口袋,“这衣服真好。”

徐方亭叠起胳膊倚在柜子边,脑袋也轻靠上去,笑道:“一下子年轻好多岁吧。”

徐燕萍又说:“以后可别给我买那么好的衣服,我平常也没机会穿,干活不方便。”

谈韵之那句话突然闯进脑袋,徐方亭下意识便搬出来:“过年总要买新衣服的。”

徐燕萍惭愧一叹,“都到了女儿给妈买衣服的年纪了。”

徐方亭的一句“我已经工作了嘛”溜到嘴边,卡顿片刻,犹豫咽下。工作像一个长期的承诺,她还没能力将这种状态持续下去。

“一会我和孟蝶到镇上逛会,剪个头发,半年没剪了。”

徐燕萍小心翼翼脱下衣服,展开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你才刚回到,又要出去,搭车不累吗?”

“不累,好久没放过这么长的假,趁空玩玩。”

口袋中手机震了一下,大概孟蝶在找她,徐方亭边说先走了。

果不其然,孟蝶没多久骑小电车到她家门口,跟徐燕萍打过招呼,载她一路到镇上。

没有头盔,头发在寒风灰尘中又毛躁了几分,徐方亭剪了一个可扎可散的披肩发。

这期间孟蝶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说:“刚在对联街碰见你的小童老师了,喊你有空过去找她。”

小童老师就是徐方亭初中的生理启蒙老师,父亲老童是仙姬坡小学的老师。

徐方亭以前帮带老童的孙女,老童管她一顿午饭,外加午休时间指点一下她练毛笔字。

老童每年寒假上街兼职写对联,等徐方亭可以出师,他便把她捎上,按销量分给她一点生活费。

徐方亭读高中那三年,销量有所增长。

镇上每年只有个位数的学生能考上舟岸高中,相当于一只脚踏进大学门槛,徐方亭无形多了一层吉祥物的光环,大家买她的对联相当于给自家孩子讨个吉利。

理发的阿姨帮把头发吹直,徐方亭还是习惯性扎起来,“我答应她过去帮写对联。”

孟蝶随口道:“你还要写啊?我还以为你能自己挣大钱,就不会去了。”

徐方亭心有微妙:“每年都去,好像习惯了,反正有时间。”

口袋里手机又震动几下,徐方亭没有立刻掏出来。

徐方亭跟孟蝶分开,来到小童老师家的对联摊。

现在印刷技术精进,摊铺大多售卖印制的对联,匀称美观,价格低廉。但也有不少喜欢手写对联的人,每个字落笔有情,每一副独一无二。

童家坚持手写对联多年,在镇上小有名气。

小童老师远远跟她招手,唤她名字:“方亭,来!”

“小童老师——”徐方亭笑着过去,“我还以为你回你婆婆家过年。”

小童老师为带她们初三毕业班,婚期推迟一年,指导她们高一上学期才结婚。徐方亭高一和高三过年前都没见着她。

小童老师不施粉黛,衣着朴素,看起来比榕庭居那些全职妈妈黯淡和年长几分。

小童老师掠过一丝尴尬,但到底年长十岁,旋即淡然而笑:“过来帮帮我爸,上年纪了写不了多少就喊手痛,所以啊——需要请一下你来当救兵。”

徐方亭惭愧道:“我半年没怎么写字,也不知道还行不行。”

打工后她每天的输出量只有日记几段话,比起高□□化严重,字还没散架,但流畅性值得怀疑。

小童老师说:“没事,我相信你。”

徐方亭在废报纸上练习好一会,小童老师校验通过后,开始上阵替老童老师的班。

不一会,来了一个中年老熟人,男人自称年年在此买对联,跟两位童老师寒暄过后,说:“老童老师,帮我写个对联啊,就写‘门迎百福丁财旺,户纳千祥合家欢’。”

老童老师坐躺椅上歇息,往徐方亭示意:“我徒弟回来了,她写也可以,你看行不?”

男人对徐方亭有些印象,笑道:“这就是舟高的高材生吧,准备考大学了吗?我小孩明年——不对,应该说今年了——今年也要中考了,你给写一副也行,沾沾喜气。”

徐方亭握笔的手发颤,若是鼻端墨水再多些,恐怕会往纸上抖下一条墨珠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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