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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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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市已过, 天寒地冻间,坊市寂静无声。

他合起被冻麻的手,搓了搓, 往掌缝间吐出口气。

书院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吱呀”一声,朱红木门被人推开, 教书先生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温素雪立刻打起精神看过去。

他的任务就是观察教书先生的动向。

只见先生在门口站定, 铁青着脸唤来扫雪童子,说了几句,脸色愈发不妙。他挥挥手,示意书童先行离开, 自个儿摸着胡子怒火攻心往回走,不料走到一半, 正好和温素雪对上视线!

温素雪心中一跳, 想也不想,拉低大氅的兜帽, 转身就跑。

隆冬的寒气呛得人喉咙紧涩,温素雪身体一向不太好,跑到小竹林时, 脸蛋都憋红了。

他弯腰咳嗽一阵。

“温温,你没事吧?”有个稚嫩的声音惊呼。

温素雪抬起头, 一眼看见孩子群中的棠鹊, 嫩绿襦裙宛如银装素裹中一株萌发新芽的青柳,散发出亲切的生机。

温素雪摇了摇头。

棠鹊这才笑起来,奔到他面前, 拉着他往里面走:“你来得正好, 我刚堆了一个小兔子, 你快看看!……对了,你可去过书院了?夫子那边如何?有没有叫人来找我们?”

她的声音把其他孩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温素雪摘下兜帽,耳尖透红。

半日没得到回应,棠鹊回过头,瞧见被她牵着的男孩嘴角微微抿起——这是温素雪不太高兴的表现。

“怎么了?”棠鹊一歪头。

温素雪余光扫着其他孩子的身影,嘴角愈抿愈紧。

视线游移间不经意扫过他和棠鹊交握着的两只小手,他微微一顿,再抬眼看见棠鹊困惑的表情,不悦顿时散了一大半。

唉。

温素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想要质问她为何要带其他人来他们的“秘密地点”,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说了好多次,不许叫我温温。”

棠鹊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

一个很好看的笑,杏脸桃腮,目光盈盈。少女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怪可怜的。

“……”

温素雪仅剩的不高兴也烟消云散。

微风迭起,雪后初晴的天空绵远澄碧。

温素雪和棠鹊用雪堆了一个又一个兔子。

“我觉得温温就像兔子一样。”棠鹊说。

温素雪没吭声,只是安静地在她每一只兔子边,堆起另一只兔子,亲密无间。

临别时,温素雪忘了他的大氅,还是棠鹊追上来还给他。

她低头轻巧地帮他系好大氅的绳带,呼吸时翕动的鼻翼仿佛透明。

温素雪脸红得滴血,谢谢都忘了说,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上元节的集市,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棠鹊一口答应。

“那说定了。”温素雪拢了拢大氅襟口,“上元节,我在小竹林等你。”

他的念念不舍溢于言表,走一步还要回头三次,直到棠鹊彻底消失在他视野中。

后来呢。

后来的故事情节仿佛走马观花。

温素雪和棠鹊在小竹林堆小兔子&#3

0340;时候,啾啾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足有她膝盖深的积雪,越过山谷密林,出发前往柘阳城。

她在十岁这一年的春节,认祖归宗回到棠家。

而棠鹊在十岁这一年的春节,被告知她并非棠家的亲女儿。

不知道她生于何时诞于何处双亲何人,仿佛是个野孩子,这叫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棠鹊怎么接受。

有如晴天霹雳,棠鹊哭了整整三天,然后一改平日的软糯乖巧,咬牙告诉爹娘,她愿意割舍一切自行离府,从此不再以棠家大小姐自居,爹娘恩情,她日后定当做牛做马报还。

这可是被大家宠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呀。

看她一夜长大,明明哭得肿胀却故作坚强的眸子,爹娘哪儿舍得同她割舍关系。

“我们曾经是一家人,以后也是。”

娘含着眼泪将她抱进怀里,揉着她脑袋。爹又张开双臂抱了抱依偎着的的母女二人。

啾啾则像个看不懂气氛的弱智,被排挤在外。

等他们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完,才想起旁边还杵了一根啾啾。

“……也罢,既然回了我棠家,你便叫棠鸠吧。”爹说。

所以棠鹊依然是棠家大小姐,啾啾则是棠家走失的小小姐。两个人平起平坐,不分高低。

这个结果,啾啾毫无选择权地接受了。

棠鹊却不怎么能接受,毕竟她深爱的亲爹娘变成了养父母,这心理落差如何能够承受。棠鹊一连哭了整个春节,后来好不容易不哭了,却将自己锁在屋里成日枯坐,委实可怜。

就这样,上元节那天,温素雪一无所知地站在小竹林,从日上竿头等到夜灯散尽。

他生了病,棠鹊也不闻不问。

棠鹊变了。

以前那个聪慧亲切又生机盎然的小姑娘,变得更坚韧,更成熟,也更冷漠。

温素雪不明白。

这个新年唯一的异常是棠鹊流落在外多年的妹妹辗转归家了。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既然是好事,就不该是她冷落他的理由。

思来想去,温素雪只能当棠鹊察觉到了他对她的小心思,故意疏远了他。

再后来——

温素雪是个病弱的孩子,一向不得父母重视。那次生病,更是缠绵病榻数月。

啾啾认识他后,对他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她也不被爹娘重视。

“从今往后,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回家的时候,爹娘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上他们心还是偏着棠鹊的。

从啾啾回家时爹娘皱紧的眉头,到后来她在书院学到“鸠占鹊巢”这个成语,再一联想她和棠鹊的名字,她就明白这水端不平。

所以她不喜欢“棠鸠”这个名字。她更愿意用啾啾来称呼自己。

既然他们取名不愿尊重她,那她也不愿尊重他们取的名字。

作为难兄难弟,啾啾对温素雪好,什么东西都分他一份,更是在他心魔缠身的时候,进他识海舍命相救。

她以为他们像是共生的树与藤。她只有温素雪,温素雪也只有她。

她希望如此。

更希望温素雪不要和棠鹊牵扯上关系。

然而直到刚才她才

知道,原来温素雪也曾心系棠鹊。

她只是他们关系破裂后的捡漏者。

啾啾抬脸环视一圈,四周细长的枝叶随风颤动,地面厚厚的积雪上还留着几只由雪堆积而成的小兔子,以及孩子们的足印。

其他人都消失了,只有她一个人被留在了这片小竹林。

她走过去,雪在脚下发出被挤压时的咯吱声,她站在小兔子前,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片刻后,她伸出手,还没碰到那雪做的兔子,又猛地收回来握住剑柄。

——有人在盯她。

她脊背一瞬间绷紧,寒气顺着脊梁骨爬上头皮。

“棠鸠!”

正僵持间,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个声音。

啾啾转过身,几片飞雪从她面前掠过。

她眨了眨眼。

天地间轰然一声巨响,冰雪、竹林、亭台楼阁,突然齐齐折断,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静止,画面全部崩坏爆裂,飞溅成了碎片。

***

“棠鸠,棠鸠。”

声音愈来愈清晰,近在咫尺。

“——呀!”

短促的惊呼让棠鸠眉心跳了跳,努力抬起眼皮。

黑色渐渐从眼眶四周褪去,视野由模糊变清晰的同时,倒挂的石笋也映入眼帘。

微光苔藓荧荧点点,照亮头顶的岩石。

啾啾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

“你醒了。”旁边再次传来声响。

啾啾侧过脸,看见离她不远处站了个人,身姿妙曼,正踌躇着歪头看她。长发从她肩头倾泻,柔软缥缈。

棠鹊?

啾啾从她身后看见了山洞口微弱的阳光,茫然了几息,才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棠鹊摇头:“不知,我只是路上发现了这个山洞,想进来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刚进来就看见你倒在这里。”

“温师弟与昆师弟呢?”

少女依然摇头,柔睫垂落的时候流露出几分担忧:“不知……我没遇见他们。”

啾啾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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