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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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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一愣,再睁开眼时,四周已经通明,有个少年踩在皑皑白雪之上,一袭红衣翻飞。

乍然一看很像小钟师兄,同样的十七八岁年纪,修长高挑,狂躁嗜血。可认真看看,又不是。他比钟棘还要艳丽几分,是满身锋芒戾气也盖不住的绝色。

少年没有红笺,耳垂单薄白皙,眉眼中拧着难以驯服的反叛。

啾啾是个很正常的女中学生。

虽然有着一张面瘫脸,但也会在抢走哥哥游戏机后,指着立体屏面无表情地告诉哥哥她觉得《塞尔达传说》里的林克很性感。

这少年,在她眼里绝对称得上貌美。

所以她多看了他两眼,才问:“你是谁——”

啾啾的声音突然扼进喉咙。

雪白薄刃已经穿过她头发,啾啾空洞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不知何时,她已经变回了人形。发丝被削断几根,悠悠飘落在雪上,一根一根,分外显眼。

寒气在风中扩散。

少年离她极近,鼻尖几乎快碰到她。

同是突然发难,青鸾的攻击她姑且还能闪躲,可他的动作,她根本看不见。

啾啾握住剑柄,心跳稍快。

“现在,来杀我。”少年咧开嘴角,盯着她,张狂地笑了,“你有七天时间,碰到我,就算你赢。”

“碰不到呢?”啾啾声音冷硬,死气沉沉。

“……”

少年突然沉默。

早市已过,天寒地冻间,坊市寂静无声。

他合起被冻麻的手,搓了搓,往掌缝间吐出口气。

书院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吱呀”一声,朱红木门被人推开,教书先生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温素雪立刻打起精神看过去。

他的任务就是观察教书先生的动向。

只见先生在门口站定,铁青着脸唤来扫雪童子,说了几句,脸色愈发不妙。他挥挥手,示意书童先行离开,自个儿摸着胡子怒火攻心往回走,不料走到一半,正好和温素雪对上视线!

温素雪心中一跳,想也不想,拉低大氅的兜帽,转身就跑。

隆冬的寒气呛得人喉咙紧涩,温素雪身体一向不太好,跑到小竹林时,脸蛋都憋红了。

他弯腰咳嗽一阵。

“温温,你没事吧?”有个稚嫩的声音惊呼。

温素雪抬起头,一眼看见孩子群中的棠鹊,嫩绿襦裙宛如银装素裹中一株萌发新芽的青柳,散发出亲切的生机。

温素雪摇了摇头。

棠鹊这才笑起来,奔到他面前,拉着他往里面走:“你来得正好,我刚堆了一个小兔子,你快看看!……对了,你可去过书院了?夫子那边如何?有没有叫人来找我们?”

她的声音把其他孩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温素雪摘下兜帽,耳尖透红。

半日没得到回应,棠鹊回过头,瞧见被她牵着的男孩嘴角微微抿起——这是温素雪不太高兴的表现。

“怎么了?”棠鹊一歪头。

温素雪余光扫着其他孩子的身影,嘴角愈抿愈紧。

视线游移间不经意扫过他和棠鹊交握着的两只小手,他微微一顿,再抬眼看见棠鹊困惑的表情,不悦顿时散了一大半。

唉。

温素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想要质问她为何要带其他人来他们的“秘密地点”,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说了好多次,不许叫我温温。”

棠鹊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

一个很好看的笑,杏脸桃腮,目光盈盈。少女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怪可怜的。

“……”

温素雪仅剩的不高兴也烟消云散。

微风迭起,雪后初晴的天空绵远澄碧。

温素雪和棠鹊用雪堆了一个又一个兔子。

“我觉得温温就像兔子一样。”棠鹊说。

温素雪没吭声,只是安静地在她每一只兔子边,堆起另一只兔子,亲密无间。

临别时,温素雪忘了他的大氅,还是棠鹊追上来还给他。

她低头轻巧地帮他系好大氅的绳带,呼吸时翕动的鼻翼仿佛透明。

温素雪脸红得滴血,谢谢都忘了说,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上元节的集市,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棠鹊一口答应。

“那说定了。”温素雪拢了拢大氅襟口,“上元节,我在小竹林等你。”

他的念念不舍溢于言表,走一步还要回头三次,直到棠鹊彻底消失在他视野中。

后来呢。

后来的故事情节仿佛走马观花。

温素雪和棠鹊在小竹林堆小兔子的时候,啾啾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足有她膝盖深的积雪,越过山谷密林,出发前往柘阳城。

她在十岁这一年的春节,认祖归宗回到棠家。

而棠鹊在十岁这一年的春节,被告知她并非棠家的亲女儿。

不知道她生于何时诞于何处双亲何人,仿佛是个野孩子,这叫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棠鹊怎么接受。

有如晴天霹雳,棠鹊哭了整整三天,然后一改平日的软糯乖巧,咬牙告诉爹娘,她愿意割舍一切自行离府,从此不再以棠家大小姐自居,爹娘恩情,她日后定当做牛做马报还。

这可是被大家宠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呀。

看她一夜长大,明明哭得肿胀却故作坚强的眸子,爹娘哪儿舍得同她割舍关系。

“我们曾经是一家人,以后也是。”

娘含着眼泪将她抱进怀里,揉着她脑袋。爹又张开双臂抱了抱依偎着的的母女二人。

啾啾则像个看不懂气氛的弱智,被排挤在外。

等他们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完,才想起旁边还杵了一根啾啾。

“……也罢,既然回了我棠家,你便叫棠鸠吧。”爹说。

所以棠鹊依然是棠家大小姐,啾啾则是棠家走失的小小姐。两个人平起平坐,不分高低。

这个结果,啾啾毫无选择权地接受了。

棠鹊却不怎么能接受,毕竟她深爱的亲爹娘变成了养父母,这心理落差如何能够承受。棠鹊一连哭了整个春节,后来好不容易不哭了,却将自己锁在屋里成日枯坐,委实可怜。

就这样,上元节那天,温素雪一无所知地站在小竹林,从日上竿头等到夜灯散尽。

他生了病,棠鹊也不闻不问。

棠鹊变了。

以前那个聪慧亲切又生机盎然的小姑娘,变得更坚韧,更成熟,也更冷漠。

温素雪不明白。

这个新年唯一的异常是棠鹊流落在外多年的妹妹辗转归家了。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既然是好事,就不该是她冷落他的理由。

思来想去,温素雪只能当棠鹊察觉到了他对她的小心思,故意疏远了他。

再后来——

温素雪是个病弱的孩子,一向不得父母重视。那次生病,更是缠绵病榻数月。

啾啾认识他后,对他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她也不被爹娘重视。

“从今往后,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回家的时候,爹娘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上他们心还是偏着棠鹊的。

从啾啾回家时爹娘皱紧的眉头,到后来她在书院学到“鸠占鹊巢”这个成语,再一联想她和棠鹊的名字,她就明白这水端不平。

所以她不喜欢“棠鸠”这个名字。她更愿意用啾啾来称呼自己。

既然他们取名不愿尊重她,那她也不愿尊重他们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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