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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番外2)前世崔相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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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十五年,月十八日,春分时节,京城有雨。

隆冬已过,寒意在一阵阵淅沥的雨声中落下帷幕,春焕发着勃勃生机,乘风走街串巷,在树梢、河岸、农田等地方扎根,悄声息地冒出新绿。

这本该崔慕礼人生中稀松平常的一日。

按照惯例,他在寅时末起身,洗漱用过早膳,搭乘马车去宫中给小皇帝上课。离开前,他路过房门紧闭的西厢房,见里头漆黑一片,仍动静。

时辰还早,她应当还睡着。

他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踏上鹅卵石铺砌的蜿蜒小道,穿过花香弥漫的花园。天际晨光初白,细雨如丝,雾雾蒙蒙。

沉杨撑伞护着崔慕礼上马车,车内已备着取暖的炉子,瞬间驱散寒气。

他解下霁色绣竹叶立纹毛领斗篷,随掏出一本折子,句栉字比地看了会,忽又合上折子,从袖中拿出一枚莹润暇的绞丝白玉镯子。

这前日子番邦上贡的珍品,他从数宝贝里一眼相中它,纳罕地向小皇帝索要了此。

小皇帝自应允,多问了一句,“崔相想它送给谁?”

崔慕礼笑笑未语。

小皇帝又道:“朕听闻崔相与妻子成亲多年,情寡淡,膝下子。若崔相有中意的女子,不妨告诉朕,朕替她指个平妻之位——”

崔慕礼给他往下说的机会,布置了比往常翻上一倍的课业,成功拧直他跑歪的心思。

童言忌。

崔慕礼淡想:他与夫人的事情,须旁人指画脚。

他将目光放回玉镯,摩挲许久后,将它放回袖中。

还不时机。

以她的性格,贸然送礼定不肯收。倒不如等到六月,送作她的生辰礼。

半个时辰后,他抵达御书房,监督小皇帝学习练字,自己则在一旁批注奏折。

小皇帝遇上难题时,挠挠额头向他请,他便暂且放下中事务,引古证今,慢条斯理地剖析,替他解开疑惑。

小皇帝慨:“崔相学富五车,博古通今,难怪十七岁便能考中状元郎。”

崔慕礼的思绪轻飘:那庆元四年的事,距今足有十一年。彼时夫人还寄住在崔府的远方表小姐,得知他高中后,兴高采烈地送来香囊,被他随扔进了库房。

他待不喜之人总不假辞色,她亦有例外。谁也料不到,后面两人会成为夫妻,在漫长的岁月里,他变了,她也变了。

或许该去翻出旧,试试用记忆唤回她的鲜活生动……

“圣上。”门外内侍恭敬地通传:“摄政王到了。”

小皇帝眼睛一亮,随即端坐好,“太傅,摄政王到了,朕能下午再写课业吗?”

摄政王乃宣平侯周念南,与右相崔慕礼共同辅佐小皇帝,私下分别授他文武两课。

比起深晦如海的太傅,小皇帝显然更喜欢骁勇善战、武功高强的摄政王,他前能杀敌致果,后能带自己偷溜出宫,斗蛐蛐、玩赛马,干一有趣又新奇的事情。

不像崔相,除了让他学习还学习!

崔慕礼将他的小心思看得透彻,抬轻拨,“去吧。”

小皇帝欢快地往外走,门打开后,周念南朝他恭敬作揖,“微臣见过圣上。”

“摄政王需多礼。”小皇帝笑道:“你今日打算我练什么?刀,枪,还……”

两人边说边离开,周念南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崔慕礼坐在书案后,面前堆着一叠叠的奏折,想必又要处理到半夜才能回府。

哼。

周念南不以为然地想:他装勤快给谁看?不想回府便痛快和离,何苦拖着耗着,让所有人都不开心。

脚步声渐行渐远,崔慕礼重新投入政事。上个月时,小皇帝下达了削藩之令

,朝臣们对此众说纷纭,意见不一,诸位藩王更牢骚满腹,其中尤以瑞王为甚。

瑞王在西境盘踞多年,坐大成势,此前因崔周两家联合扶持小皇帝上位,瑞王便心存芥蒂。前几日有探子来报,瑞王联合周边军阀,暗中纠集军队,想以清君侧的名义进兵京城。

清君侧?也要看瑞王有有那个本事。他在东都地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叛军踏进来,他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崔慕礼抽出一本折子,执起狼毫,在空白处写上“已阅”字。门外忽然传来飞奔的脚步声,沉杨仓惶喊道:“相爷,出事了!”

崔慕礼蹙眉,“进来。”

沉杨进门,双眼通红,胸口急速起伏,一时竟组织不出言语。

崔慕礼隐有不悦,“皇宫重地,大肆喧哗,回去后自领三十大板。”又问:“出了何事,细细道来。”

沉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道:“相爷,夫人出事了,她,她……”

崔慕礼瞳孔一缩,紧紧盯着他。

沉杨道:“夫人在去往清心庵的路上遭遇歹徒,逃跑时意外从山崖跌落,等拂绿找到夫人时,她已了呼吸。”

嗒。

狼毫自他中滑落,浓墨飞溅,桌案顿时一片狼藉。

沉杨磕着头道:“相爷,您快回去看看夫人吧!”

崔慕礼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袍角翻得越来越急。

宫内人见过崔相失态的样子,都在好奇张望。小皇帝更直呼稀奇,对周念南道:“崔相出了何事,这么火急火燎地往外赶?甚至都来跟朕道别。”

周念南道:“找人问问便知。”

两人找到守在御书房外的内侍,后者道:“奴才听着,似乎崔相的夫人出了意外。”

周念南脸色大变,一揪住他的领口,“出了什么意外?”

内侍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地道:“好像跌落悬崖,人了。”

周念南眼神空了一刹那,人了?谢渺了?谢渺死了?

“摄政王——”

小皇帝刚喊了个名字,便见周念南头也不回地离开,速度快得跟崔相有的一拼。

真奇怪。

他不解地想:崔相的妻子了关摄政王哪门子事?

*

右相府中,众人神色哀恸地围在厅前,见到崔慕礼后自动让出路,垂着双退到两旁。

崔慕礼听到里头传来阵阵哭声,从声音来听,谢渺的心腹丫鬟拂绿。

他跨过门槛,望向厅中央,那里摆着一张红丝楠木长台,上头躺着一名锦衣女子,他的妻子谢渺。

他视哭得声嘶力竭的丫鬟,径直走到台前,视线盘旋在那张熟悉的娇容上。

她紧闭着眼,面色苍白如纸,鬓角脸颊均有擦伤,发间凝着暗红色的血迹。

崔慕礼喊:“夫人?”

拂绿泣不成声,“相爷,夫人她已经,她已经——”

“闭嘴。”崔慕礼冷冷呵斥,顾自牵起谢渺的,触到的却一片彻骨冰冷。

他吩咐道:“夫人怕冷,去给她加床被子。”

拂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夫人都这样了,还拿什么被子?

“还不快去?”

拂绿只得抹着眼泪退下。

厅内空荡荡的,一人躺着,一人跪着。

“夫人,我回来了。”他如常般道,期盼等得到她冷淡而疏远的回应。

她有动。

崔慕礼又道:“我知你在开玩笑,快起来,我便不跟你计较此事。”

她仍旧有动。

他喉结一滚,凤眸染上猩红,“谢渺,你睁眼瞧瞧

我。”

但她反应全,神魂好似消凐在空中,断绝与世间的所有联系。

崔慕礼用脸颊贴上她的背,浪潮般的绝望在翻涌,他有许多想说,奈何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在此时,厅内匆匆闯进一人,看清台上躺着的谢渺后,不说便对崔慕礼挥拳相向。

他目眦欲裂地喊:“崔慕礼,都你干得好事!”

崔慕礼偏身一躲,沉声提醒:“摄政王,这里崔府,望你注意身份。”

“即便金銮殿,老子也敢骂你打你!”周念南握拳透掌,气势汹汹,“你娶了她,却从珍惜过她,崔慕礼,害死了她!”

崔慕礼道:“她我的妻子,死活都与你关,来人,将摄政王‘请’出去。”

周念南冷笑,“你以为我愿意待在你这破地方?它再华贵也只座牢笼,一座囚禁了谢渺七年的牢笼。”

他看向谢渺,眸光变得柔软而悲哀,“谢渺,我带你离开,去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

他想去抱谢渺,被崔慕礼出打断,斩钉截铁地道:“她便死也要死在崔家。”

周念南破口大骂:“崔慕礼,你这个疯子!”

沉杨与沉桦进门,见崔慕礼跟周念南打得不可开交,忙上前分开两人。

周念南恨恨收,“崔慕礼,你当初明明察觉出我喜欢谢渺,却趁着我远赴北疆时横刀夺爱,你卑鄙耻,枉为君子!”

比起他的激动,崔慕礼堪称冷漠,“夫人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我。”

周念南气急,“我比你更喜欢她!”

崔慕礼讽道:“喜欢她,所以三番两次地讥笑她,当众落她的面子吗?念南,你的喜欢一文不值。”

“你!”

周念南被戳中死穴,咬牙切齿地道:“娶了她却多年不闻不问,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门外有人高喊:“夫人来了!”

夫人指的谢氏,她得到消息后便赶来右相府,见到侄女的遗体后,瞬时眼泪洗面。

“阿渺,都姑母的错,姑母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清心庵……”

罢了。

周念南戚惨一笑后扭头离开。

过了会,崔慕礼缓缓走到院中,雨过天晴,明媚的春光落在肩头,驱散他头顶阴霾。

他忽地一头栽倒在地。

——在庆元十五年,月十八日这天,他永失所爱,余生堕入黑暗。

*

有声势浩大的葬礼,有悲恸欲绝的悼念,崔慕礼不顾众人反对,草草将谢渺下葬,彻底坐他与妻子情不和的传闻。

在谢渺下葬后的第五天,他便返回宫中,行若事地处理政事,导小皇帝,与从前别两样。

唯有一点改变,崔相夫人去世后,崔相每日反倒提前离开皇宫,却非返回相府,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旁人猜测:许在外头藏了娇娘呢?看来快相府要有新女主人咯!

唯有心腹沉杨知道他的去处,离开皇宫后,崔慕礼会避人耳目赶往郊外私宅,彻夜陪伴他的妻子谢渺。

错,崔慕礼根本有将谢渺下葬,而寻来千年寒冰床,保持她尸身不变,容颜永驻。

沉杨猜到夫人去世后主子定会发疯,但想到疯得这么彻底。他恐怕世上唯一知晓主子真想的人,面对此景,除去喟叹还喟叹。

夫人死了却像活着,主子活着却像死了。

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崔慕礼来说,谢渺仍旧陪着他,这便够了。

他守在寒冰床前,细心地替妻子擦拭指,替她戴上绞丝白玉镯。

“我第一眼见到它便觉得适合你。”他

道:“你信佛后喜欢素净简单的东西,你生得好,不管怎样打扮都好看。”

室内温度极低,除去寒冰床,四周还堆满了冰块。她穿着荼白色的衣裙,脸庞比雪还白皙,眉毛与长睫结着微霜。

他俯身亲吻她的额间,“夫人,我出去一下,快便回来。”

他来到宅子另一头的密室中,里面有名被铁链锁住,浑身伤的年轻男子,裘珉。

裘珉道:“相爷,我贪财忘义害死了夫人,您杀了我吧,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崔慕礼双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贪财忘义?”

“,我贪图瑞王给的金银珠宝,于联合匪徒想绑走夫人,未料夫人失足跌下悬崖……”裘珉一字不差地复述。

崔慕礼却笑,“吗?”

沉杨适时地压着名妙龄少女走出,她小鹿斑般的双眸盈动水光,一脸不明所以。

崔慕礼道:“说,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少女胆怯地道:“小女子名为采莲,乃瑞王世子之妾,幼时曾被人贩子拐走,被卖做农户的童养媳,幸有瑞王世子搭救。”

随着她的语,裘珉瞪圆了眼,喉中干涩比。

她,她小燕子?

崔慕礼道:“这你的哥哥裘珉,你本名裘雁,乳名小燕子。”

少女还未来得及认亲,便见裘珉磕头哀求,“相爷,她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了她吧!”

崔慕礼道:“慢慢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音刚落,一柄利剑从背后刺穿少女的心脏,她口吐鲜血,跌跌撞撞地扑倒,临死前茫然望着兄长,仿佛在问:为什么?

裘珉凄声尖叫,崔慕礼置若罔闻,淡淡地道:“记住,你害死了她。”

他离开密室,洗净一身腥气,重新来到冰室,躺到妻子身旁,侧身轻拥着她。

夫人放心,裘珉,裘燕,瑞王以及他的党羽……我要他们全部都给你陪葬。

*

谢渺过世后的第三个月,瑞王起兵谋反,被崔相及宣平侯以雷厉风行的段镇压。瑞王及其党羽们被就地斩杀,鲜血潺潺,渗进土地,以最残忍的方式告慰谢渺亡魂。

周念南骑在马背上,眺望远处山峦,喃喃自语:“谢渺,害你的人都死了,我为你报了仇。”

一阵风吹迷了他的眼,他腾出去揉,越揉越疼,疼得他掉出了泪。

他身后不远处,崔慕礼身穿盔甲,左持剑,右提着瑞王的首级,俊的脸上满冷酷。

瑞王死后,其他藩王忌惮崔周人的势力,乖乖顺应削藩,大齐自此步入盛世。

谢渺过世后的第四个月,崔夕珺求见兄长,提出要替他聘娶新妻。

她试探地道:“哥,便我那好友盼雁,她和离后一直未嫁,你们不妨相处段时日。”

崔慕礼懒得浪费口舌,直接甩了她两巴掌,“去祠堂跪着,跪到我叫你起来为止。”

崔夕珺被人压着跪到祠堂,那里冰冷黑暗,单独供着谢渺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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